二十九(第1/2 頁)
二十九
早晨六點,他們從安全屋出發,前往林查班港。
陳泊橋主動提了行李箱,和章決一塊兒下樓。
走到樓下平地時,章決回頭看了一眼。
陳泊橋正站在半層樓梯上往下走,橫提一個大尺寸行李箱,輕鬆得像提了個公文包。章決把他打扮得有些邋遢,留著大鬍子,穿了能把全身傷疤都遮住的襯衫和長褲,腕上戴著一支電子手錶,乍一看和遊輪內艙的氣質十分符合。見章決回頭,他自然地向章決微微笑笑。
他走了下來,看章決還是不動,便先走向車,開啟了後車門。
低矮的棚戶房和磚石樓上方的天空,西邊還是暗淡的淺灰,東邊卻已有橙黃色的朝霞騰起,像抹在水墨畫上的幾道油彩。
陳泊橋站在油彩之下,他身形高大,肩寬腿長,彎腰將行李箱放在後座,手一推,爽利地把門關上了,叫章決“別發呆了,過來”,然後坐進了副駕駛座。
章決才慢騰騰走過去,坐上車,繫好安全帶,掛上了前進擋。
開始的半小時,他們都在聽晨間新聞,幾乎沒有交談。
涼風順著車窗不寬的縫隙魚貫而入,車內有一股清爽的曼谷氣味,他們沿著窄小的公路往東南方開,開進晨光與熱帶樹木中。
從貨輪出事到登上游輪,他們在曼谷待滿了夜長夢多的八天,長得像相處了八年,短得像八分鐘。章決的肌肉還沒有形成和陳泊橋牽手最佳的角度的記憶,腦袋卻像藏了一臺攝影機,把每一幀的陳泊橋都拍得清清楚楚。
說“我跟你試試”的,接過章決購買的四面佛香燭的,站在玩偶牆前饒有興致的,抱著章決在浴室做愛的,在晚風裡因為章決太緊張開不好車而坐上駕駛位的,英俊年輕而遊刃有餘的陳泊橋。
天空漸漸變白,晨間新聞也即將進入尾聲。
曼谷市的天氣會持續晴到多雲。十三級颱風在大島登入,轉向亞洲大陸北方,泰獨立國倖免於難。亞聯盟的陳泊橋依然沒有被逮捕歸案,感謝收聽這期晨間新聞,再見。
節目的結束音樂過後。他們轉入了一條更大些的公路。
接下來的長段路中,都有一件令章決比較尷尬的事。
沿路大片大片的出租牌上,展示的幾乎全是章決曾就醫的那家醫院的廣告。醫院的名稱和以前一樣,不過多了一個亞聯盟國某集團的字首。
前天章決來熟悉路線時,專門在最佳路線邊兜了一圈,其他公路的兩旁,也充滿這家醫院的廣告牌身影。
不過尷尬只是屬於章決的,即便陳泊橋問了,應該也不會認真盤問,畢竟他很有禮貌,也不太好奇。
章決沉默著往前開,陳泊橋先是把椅背往後調,仰靠這休息,但過了一會兒,陳泊橋忽然坐起來了一些,似乎開始看外頭的廣告牌。
章決注意到了,就開始心神不寧。
開上一座高橋時,陳泊橋突然開口說:“廣告牌上的這家醫院很眼熟。”章決還不知該回什麼,陳泊橋又問:“是你去過那家嗎?”
章決心跳微微加速加快,但還算鎮定:“嗯。”
“這家醫院做什麼治療的?”陳泊橋又躺下去,聲音從章決後方的位置,不輕不重地響起。
陳泊橋的語氣,讓章決覺得他好像只是看見了廣告,隨意聊幾句。章決心落下一點,簡單地說:“算是心理科醫院,主要做一項專利的物理療法。”
陳泊橋停頓了兩秒,評價道:“概念很新式。”
他念廣告牌上的字:“遺忘傷痛,復歸生活。”然後笑了笑,叫章決的名字:“章決?”
章決應了他一句“怎麼了”,陳泊橋就問:“你遺忘什麼傷痛?”
陳泊橋語間帶著笑意,彷彿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