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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被人攙扶著,顫巍巍跨進門檻,接替祖母悠長的哀鳴。
回到沙娜婆家那破孔窯洞時,見劉武幹得意洋洋坐在當院搖晃二郎腿。他指著牲口圈對我說:“哼,被我捆起來了,塞進他家豬圈了。”
“‘哼’是誰?”
“你肯定也捱了一傢伙吧?”劉武幹揉揉屁股,問我。
“你把他給捆起來了?啊?”我也摸摸後腦勺,朝牲口圈走去。
“這下好了,能交差了。咱倆回公社吧!”劉武幹在我身後說。
我敢說,情願那一拳把他給打死。不全打死而是半死不死以後再死,因為我不想以命抵命陪他去死。我是知青,以後有很多大事等著去做:扛槍打仗,把一切帝國主義紙老虎阻擋在國門外;在這裡當個老師,教小學生清早起來,迎著朝陽念毛主席語錄,再找一個善良的初中畢業生當老婆,讓她給我養幾個生龍活虎的好兒子;要不,就到地區汽車運輸公司去,我當一名駕駛員,整天開著解放車全國各地跑;最差,我也能到縣農具廠去。翻砂倒模具鑄鐵鍋怎麼了?那也是響噹噹、硬邦邦的工人階級。總之,他劉武幹活該。我那拳出得很麻利,他根本來不及躲,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想撐住往後仰的身子,可後面是空的,就一個跟頭跌到院畔下了。幸虧被二道坎擋住了。要不然,他小子滾到下面那個院子了,說不定跌進牲口圈裡,同沙娜那傻子男人作伴去了。
我本當在母雞滿院跑那會兒就把他給撂倒。起因很簡單,劉武幹吃派飯時,非得叫主家給炒一盤雞蛋不可。主家沒法,就放下吊在窯頂的破筐子,可裡面只有兩顆蛋,他老婆又把雞窩的雞攆走,掏了半天才在裡面摸出來顆熱的,又爬了半架山到鄰家借了三顆,家裡沒清油,男人就站在窯頂上扯著嗓子使勁喊了一陣,一個小孩才從後溝老遠處探出頭,搖晃著端了一粗瓷碗底黑豆油送上來。不過,吃得時候,給主家禮節性地讓了幾句,我也吃了大約不少於兩顆蛋。如果劉武幹不提沙娜叔舅家的事,他吃那一拳很可能會因為我肚子裡也裝了人家從雞屁股裡掏出來的蛋而挨不到胸口上。那小子問我,地主家的小老婆長得不錯吧,還像年輕時那樣柳葉眉杏核眼水蛇腰嗎?礙於主家的面子,我沒動彈,走出去站在當院,抱住雙臂,仰起臉,看對面山上大尾巴旋風打轉轉。問題是,劉武幹那小子出來後,一勁說那雞蛋不好吃,有股子土腥味。說著,還朝一隻母雞吐了口唾沫。我一下子就給氣暈了。我走過去,攥住他的領子,想把他的臉擺正好讓我打。他邊向後退邊躲我舉起的拳頭。算小子命好,打到胸口上了,要不然的話,一定是個滿面開花。好在院畔不高,他拽住一根拴狗的麻繩,就爬上來了。我看他紅著眼,把頭一低,衝我小肚子就撞過來了。沒想到,劉武幹身材雖然削瘦,比我低一頭,可必竟是農民出身,套牛拉韁繩,犁地順溝走,從小攢出股子憨勁頭。我倆扭打成一團,在院子裡滾來滾去氣喘噓噓,久久不分勝負。你要是打老遠一看,准以為兩隻黃狗在爭奪豬食槽裡的稻黍糠拌樹葉。主家倆口子看不下去了,一人抱住我們一個勸架,撕扯了好半天,我不好意思讓女人家抱進懷裡推來搡去,就一鬆手,和劉武幹分開身了。我沒沾多少光,小腿迎面骨被他蹬踏了好幾下,差點沒被弄折。
劉武幹一怒之下,押著沙娜的傻子男人回公社邀功去了。你走了更好,省得惹我心煩。我才不怕他惡人先告狀,反正那沓子材料在我包包裡揣著。我不走。走也不同你一路。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9)我忘了她是名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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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介紹苗家溝的地勢了。這個無需回憶,生根般盤紮在我心裡,想你也會根據我這兩天的顛簸,得出一個大致的概念了。同黃土高原大部分山村一樣,散散落落,一百幾十戶人家在這條毛二十里長,幾年也發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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