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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仍舊閉著一雙眼睛,好像什麼都感知不到。
楚沅又驚又怕,想擦鼻涕卻只能用沒有限制的右手,右手外頭包裹的白布又見了血,應該是剛剛她摔下來的時候弄得指骨上的傷口又浸血了。
她擦鼻涕的時候手還止不住地在抖。
屁股底下有點冷,楚沅低頭就在這光可鑑人的地面上隱約看見了自己的輪廓,她頭上戴著的鳳冠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金影,耳畔還有墜著珍珠寶石的金質流蘇晃動碰撞,發出清晰的響聲。
彷彿被一隻手輕輕攥住心臟般,楚沅更覺毛骨悚然,她倉皇抬頭,便正見緋紅纖薄的紗幔一重又一重掩映著,朦朧映出那一片又一片形狀不規則的銅鏡碎片,就穿插在珍珠簾之間,將殿內的柔光切割成時明時暗的影子,而層層紗幔微遮,銅鏡碎片折射出的光也並沒能晃了她的眼睛。
殿內點了無數盞銅燈,那銅燈的形狀幾乎與魘生花一般無二,上頭的火苗一簇又一簇,彷彿已在這般靜默如死水般的歲月裡,燃燒了好多年。
每一盞燈銅燈,都好似是一顆天上的星宿,每一簇燃燒的火焰中間透出一縷如絲線般的流光,相互連線起來,交匯成金色的兩層星盤,一逆一順地在半空徐徐轉動著。
殿內靜謐得可怕,好似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一般,將她困在了怪誕恐怖的陰冷牢籠裡。
當她的目光隨著那朱紅圓柱上纏繞著的漆金龍形雕塑的龍尾蜿蜒而上,就發現那接近龍頭的殿樑上還墜著一顆又一顆以單薄素紗包裹的明珠,那些珠子多到數不清,幾乎綴滿了整間大殿的殿梁,照得那漆金龍頭更顯神秘威嚴。
而在殿梁之上,楚沅看到了顏色如舊鮮活的彩繪圖案,時有綿延起伏的山脈,時有江河湖海,連線人間煙火,勾勒出房舍長街間的民生百態。
那上面的每一處風光,每一個人物或是動物,從山川到城闕,都是那麼的栩栩如生。
而在彩繪畫卷盡頭,是極盡潦草的大段文字。
楚沅仰著頭好久,才勉強認出一句——「魂魄離散,汝筮予之」。
那似乎是屈原《招魂》裡的一句。
彼時殿內無風,那銅鏡碎片穿作的簾子卻無風而動,帶起一陣清泠聲響。
楚沅倏忽回頭,再去看那床榻上的男人。
她暈過去之前,在那石棺裡,她分明見他睜開過眼睛,可是這一刻,他卻又像是一個被抽去靈魂的血肉軀殼。
右手的疼提醒著她這不是夢,於是心頭的恐懼便更加難以壓制。
臉色越發蒼白,鬢髮間都有了冷汗,楚沅還是鼓起勇氣伸出右手,稍稍支起身體,將手顫顫巍巍地湊到榻上那人的鼻間。
她起初還認真地感受了一會兒,後來又盯著自己那被包成豬蹄的手。
包得這麼厚實,她怎麼可能感受得到他到底有沒有鼻息?
可當楚沅剛想收回手時,眼前有殷紅的衣袖忽然揚起,下一瞬她的手便被人驟然攥住。
他的力道極狠,於是她手上纏著的白布就更浸出血色來。
楚沅吃痛,眼眶裡頓時積聚了生理淚水。
她看清那隻手骨節修長,肌膚蒼白,而那雙原本還緊閉著的眼睛,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睜開。
他的眸子黑沉沉的,沒有一點兒溫度。
心臟緊縮,手上疼得劇烈,楚沅渾身都在細微地發顫,臉色越發蒼白,連呼吸都在剎那靜止。
眼淚從眼眶裡不斷落下來,她卻無知無覺。
那淚痕幾乎弄花她了臉上的胭脂粉痕,紅白斑駁的顏色在她臉上看起來狼狽又好笑。
衣袍殷紅的男人生得一雙極為動人的鳳眼,就那麼冷冷淡淡地瞥她,那張冷白靡麗的面龐上好似流露出幾分譏誚,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