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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我也去過啊,”明弓枕著雙臂躺在我身旁,輕輕地甩了甩尾巴,“哪有這裡漂亮啊,到處都是青蛙叫,吵死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沒見到螢火蟲嗎?”
明弓想了想,略有不滿地說:“好像有吧,不過就算是鄉下還是有很多人,我當時在找能藏身的地方,你說的那些,我顧不上欣賞。”
他說的大概是跟夜族人鬧翻之後的經歷吧。我想起他在劉公島的那個魚檔、租屋裡堆滿零食的茶几、那兩位勤工儉學的人類朋友……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去呢?
明弓輕輕握住了我的手,“陳遙,你在想家嗎?”
“我在想陸地上的生活。”我很早就離開家去住校,工作之後,行動隊經常會接到保密級別的任務,長時間的不跟家裡聯絡無論對我還是對家裡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再說還有舅舅一家照應著,我反而不是很擔心家裡。我想的是其他的事情,比如……迦南族長所說的有關路明遠將軍的事。
“那些島就沒有引起人類的注意?”這是最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我問明弓,“島莫名其妙就沉了,島上的居民……”
“島沉沒之前都會有一些預兆,”明弓打斷了我的話,用一種十分認真的腔調回答我說:“比如暴風雨,海嘯,這種情況下島上的居民都會提前撤走的。”
“都是月族人乾的?”
明弓搖了搖頭,“這個沒有區別。無論月族還是夜族,在這件事情上的意見都是一致的。人類透過戰爭劃分了陸地,而對我們來說,海洋就是我們的領地。人類對海洋的侵犯越演越烈,過度捕撈的現象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嚴重。”
這簡直就是譴責了。
我嘆了口氣,他說的這些話我還真是沒有辦法反駁。
“在很早之前,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近海,甚至可以上岸去用海里的珍珠珊瑚和人類交換他們的手工製品:陶器、兵器或者一些適於海島種植的農作物。但是後來,我們和人類的關係破裂,只能一步一步退回深海里去。”明弓轉過頭來望著我,深沉的目光中隱隱跳躍著兩簇名為憤怒的火焰,“而現在,人類的觸手已經伸到了深海,我們的生活再度被打擾。可是我們並不想被逼迫著向更深的海域遷徙,人魚的身體結構並不適合在幾千米之下的深海生活。我們只能反抗,否則的話,大海里將不再有適合我們生活的地方,我們這個族群就真的就要滅絕了。”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心裡竟有點兒恍惚,我從沒意識到我和他之間竟然存在著這麼明顯的……距離。我心裡想的是小島沉沒可能會造成的人員傷亡、財產損失;他想的,是他的族人被人類發展的腳步逼入絕境……
人類與其他物種對於資源的掠奪,在現階段,這幾乎是一個沒有辦法調和的矛盾。
“從海洋捕撈到水產生產農牧化,從海水製鹽到開採石油天然氣,從挖掘熱液到發現可燃冰,海洋一直被人類認為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聚寶盆。”明弓閉上眼睛,聲音裡流露出沉重的嘆息,“人類只是想利用海洋資源來緩解人類的生存壓力,卻從來沒想過這種開發利用對於海洋的傷害。陳遙,你知道嗎?自從和人類決裂,人魚們退回大海之後,千年的時光,人魚們始終生活在遠離人類的海域。而到了近代,我們卻不得不冒著風險接近人類,甚至混跡於人群之中……實在是因為大洋深處也不再是安全的避世之所。我們不得不接近人類,瞭解人類。因為到現在為止,人類已經成為了我們生存最大的敵人。”
“人類留給我們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我們被發現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如果被捉住,下半生就只能送到什麼研究所裡去關一輩子。對於熱愛自由的人魚來說,這種命運絕對是無法接受的。你們自己不是也說:不自由,寧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