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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嘴裡唸唸有詞:“爹呀,媽呀,這回你們該高興了吧,石頭回來了,來給二老上香來了,你們就踏踏實實的吧,石頭現在出息了,人家如今當上了醫院的大院長,總算有了出頭之日。現如今改革開放,我們的日子也一天天地好起來了,二老如在天有靈,就保佑我們全家無病無災……”
丫丫跪在一旁,將三根冒著青煙的檀香,高高舉過頭頂拜了三拜,而後雙手插進盛滿白米的碗裡。
眼前這一切,對於敖登完全是陌生的,但他也學著郭明達的樣子,把刻有元寶圖樣的燒紙一張張點燃。一陣山風突起,黑色的紙灰與浮塵隨風盤旋起來,大姨高興地說:“石頭,你看,風神爺爺把錢送到你奶奶手裡去了。快給你爸媽也念叨幾句。”
“嗯!”郭明達答應一聲,嘴裡默默唸叨起來。父母當年都被埋在了深深的地層下面,這裡的墳堆只是他們的衣冠冢。
光禿禿的山腳下,幾個墳包孤零零地躺在那裡,不遠處就是一個百孔千瘡的採石場,郭明達心裡酸楚地說:“姨呀,咱給爺爺奶奶挪個地方吧。”
大姨抹一把淚,說:“說的是呀,早就該換個地方了,姨現在成天抱個藥罐子,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了,不過,這回不用咱操心了,上個星期民政局劉局長來家說,縣裡正在建烈士陵園,到時候一準兒將你爺爺奶奶的墳遷進去,還說他們都是功臣,黨和政府是忘不了他們的。”
郭明達跪在那裡默默無語,心裡有了一絲慰籍。時光如梭,眨眼間傷別故土已十幾年了,人生苦短,掐頭去尾,人這一輩子不就那麼幾個十年嘛,苦也罷澀也罷,郭明達都無心去回味了。時不我待,太多太多的事等著他去完成。
接任醫院院長之前,作為一個公職人員,郭明達第一次享受了探親假,敖登死纏活磨地也要跟著來。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還真有些讓人不放心,於是,兩人收拾行囊,搭上運貨的便車,到了烏魯木齊以後,又改乘火車,前後輾轉七天,回到了家鄉—門頭溝。
祭拜完畢,郭明達攙著大姨走上山岡,他又一次回過頭來,心裡卻充滿了淒涼,此一去大漠戈壁,天各一方,還指不定何時再能回來給老人上一柱香呢,奶奶準會習慣性地乜斜著眼睛,責怪自己是個不孝子孫了呢。
“走吧,石頭,鍋裡還燉著排骨呢,你奶奶收到錢,一準先去給你爺打酒去了。”大姨拿話寬慰著郭明達,自個兒卻側過臉去,偷偷擦拭眼角。
昨夜下了一場雨,此刻雨雖然停了,但屋裡卻仍在瀝瀝啦啦地滴答,雨點敲擊著放置在地下的盆盆罐罐裡,叮叮咚咚好不熱鬧。與十年前相比,這個小小的四合院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有奶奶當年種下的那棵棗樹,這會兒已然比屋脊還高出一大截了,那枝繁葉茂的樹冠,在院裡遮出一大片蔭涼來。
大姨的兩個兒子,大寶到青藏高原當了鐵道兵,聽說還當了個班長,二寶跟家裡鬧彆扭,隨著哥們去了深圳闖世界。不管咋說,總算都找著了餬口的營生,二寶還能時不時地寄幾個子兒回來,家裡如今就剩下還在唸初一的丫丫了。大姨整日病病歪歪的,人也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但精神頭兒還是蠻好。家裡的日子雖好過從前,但卻仍處處顯出窘迫。
郭明達坐在先前奶奶常坐的藤椅上,心裡很不是滋味,自己一個七尺漢子,居然沒有力量讓家人過得寬餘一些,說起來真是讓人無地自容。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走進裡屋,從挎包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悄悄塞進大姨的針線笸籮裡。
只聽窄小的廚房裡,叮呤哐啷地一陣亂響,功夫不大,丫丫就端來幾盤菜,喜滋滋地說:“石頭哥,我媽說你最愛吃香椿炒雞蛋,你嚐嚐,看看本大廚的手藝如何?”
郭明達笑而不語,夾一筷子送入口中,不知是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