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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洞簫娘子一番調製,雷如今已能扶著竹杖在屋外稍立慢行,只是微微站久一點,立絕手心腳心發涼,虛汗溼衣。幸好這藥仙竹林不為外人所知,不然雷此時比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女子尚且不如,不知江湖上多少仇家等著這個機會殺他。所謂恩恩怨怨,孰是孰非那時說得清楚辨得黑白的,就這樣一怨報一怨,一結套一結,到死都不能休止,往往一連幾代,親朋密友盡皆牽連,人在武林中就有如身在朝堂,怎能了無牽掛,來去清風。
雷當然不認為自己一生所行無有違背俠義之事,有人尋仇是自然;就算你一生磊落,當今第一慈悲之所恆山懸空寺,還不是被四季堂血洗,一把火燒為平地,所有僧人剝衣閹屍吊于山門,任百獸齧食其屍。有路見者憐而葬之,則無論出金出力,後日皆為四季堂追殺,死狀甚慘烈。那一役,四季堂聯手無量山妖童洞平陽府西山一窟鬼也損傷百人,春生門主何長生昭告天下:四季堂已誅殺懸空寺一干淫僧與四海修道之輩為戒,出家人若貪戀俗欲必遭惡果。
但是武林中沒有什麼人知道懸空寺如何得罪了四季堂,招致如此滅門而死後尚背惡名。
所以你在江湖中只有時刻自危,或者做好每天都可能掉腦袋的準備。
雷當然不知道當年的血案和管家有很深很深的關係,雷只知道,現在自己想活下去,就要躲在這深谷底湘妃竹林之中安心修養,冀求傷愈前不要有人發現自己的行蹤。
雷住的小屋在杏林邊,原是洞簫娘子的琴室,牆上掛著琵琶、阮、琴、二胡、笛子、洞簫,几上放著箏,布袋裡吊著壎。
恐雷病中嫌絲竹亂耳,洞簫娘子近來都是在竹林裡自己的精舍中撫琴,很少來杏林。
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
那一片杏林,正是花開,恍若一片白華,卻又微帶淡粉。似婉孌處子,淨中帶羞。
杏林中一個白衣女子,膚如凝脂,指若白玉。輕釦琴絃,其聲如流水山澗,只聞清風明月,不聽俗世紛爭。
裙垂竹葉帶,鬢溼杏花煙。
女子仍然梳著姑娘頭,沒有髮簪。普普通通的綠玉珠耳墜,不施脂粉,沒有戒指也沒有手鐲。看裝扮只是小家碧玉,質地細密的布紡衣衫,白衣的邊角裙裾袖口染成微微青色,青色上以白絲線繡著的杏花,裙帶色狀均類竹葉;看相貌實可驚為天人,眉眼鼻口,無一不生得恰到好處。
但卻不是可以引誘男人的相貌。
這女子實在可以說美到極點,可是這美中不加雜一絲豔,水至清則無魚便是這個道理,雖然眼含霧意,唇如凝露,可是如泥塑的菩薩丹青的觀音一般,見者心中只會生敬意。敬,故而遠之。反不似相貌平平而頗多媚態者,使人慾相近。近,則生狎暱。
雷聽到琴聲轉至屋後,屋後百步,杏林中,洞簫娘子正撫琴。
琴聲如水,無嗔無喜,無怒無樂,無泣無訴。
恍如山林草木之本聲。
彈者如痴如醉,聽者似悟似醒。
一曲終了,七絃俱寂。
“琴為神農式而有變相,琴音透澈清漣,淨中生慧。琴身棗紅色漆,夾有龍鱗斷,底板有牛毛斷。背面龍池上方當刻‘鶴鳴秋月’。”
“正是鶴鳴秋月琴,雷先生好目力,好耳力。於曲藝一道所識淵博。”洞簫娘子聞言微展笑靨。這一笑便如青山雨霽,虹霓初現,雖禽獸見之亦斂暴虐之心。
雷當下覺得忘卻世間紛擾,沒有斷石崖的重擔,也沒有四季堂的仇恨,管家的恩情。心中空空蕩蕩,只留青山白雲,鶴飲於澗,直欲歸隱田園,再不問江湖。
也許,這也是當年管賢一朝頓悟,萬般舍卻的心情吧。
“蕭姑娘如此精通音律,當知唐代制琴名家有雷氏家族,雷威、雷霄、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