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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既要了一份輕食,用叉子戳著盤子裡乾巴巴的雞胸肉和菜葉子,實在沒什麼食慾,可譚予翻看記錄的表情倒是很有趣,很下飯。
他乾脆就端著盤子,欣賞譚予的神色變化,且能從這些變化裡,分析出譚予大概閱讀到了哪裡。
都是小事。
順序是倒敘。
八個月前。
許夢冬下定決心回老家,退掉了在上海租的房子,臨走前還被房東阿姨以衛生間牆壁有掛鉤為由扣了一千塊押金。
一年半前。
許夢冬接了個零食廣告的拍攝,春節檔劇情,演在外多年突然歸家的女兒給父母驚喜,一家人緊緊相擁。許夢冬在片場ng了幾十次,因為那場戲需要笑,可她一直控制不住眼淚,哭成淚人。
三年前。
許夢冬終於還清了借鍾既的錢,兩套房子傍身,她也算是個小富婆了,可惜沒一套留得住,一個送給姑姑姑父,一套要找個機會和藉口贈與譚予,要不知不覺,還要讓對方心安理得的接受。許夢冬和心理諮詢師表達了自己的煩惱——從來沒覺得送別人禮物是這麼難的事。
四年前。
她因為不服從安排而被公司打壓,只能拍些吃苦不討好的小角色。那年冬天,她被困在山區片場過年,劇組工作人員聚在一起包餃子,許夢冬不會包,被人嘲笑,她忽然想起有人以前教過她,可她當時不樂意學。
那人是譚予。
她當時想的是,即便她不會包,以後也有譚予操忙,只要有譚予在,她好像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都能搞定。可她萬萬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她會離開譚予,她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好像是斷了一隻胳膊或是一隻腳,她不再是完整的人。
五年前。
經紀公司周總瞞著她,把她塞進了一個全是大佬的飯局,幾杯酒下肚,她被扶去房間,看不清臉的老男人對她上下其手,嘴上說著「放鬆,別怕,我除了讓你舒坦,還能讓你感受到父愛呢。」然後用滿是酒氣的嘴唇碰她的臉。許夢冬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光腳逃跑,蹲在深秋的上海街頭痛哭。
她想不通,為什麼父親這個詞能一直噁心她,到這種程度。
六年前。
許夢冬偷偷瞞著經紀人和助理,獨自坐飛機飛北京,結果在機場被圍堵,因為那時鐘既正在北京參加活動,所有人都以為她和鍾既關係不明,多半是去探班。許夢冬被鍾既極端粉絲飛來的熱咖啡澆了一頭,可她什麼也沒說,也不想解釋,去衛生間擦了擦頭髮,堅持踏上飛機。
那天是北京某高校的校慶,每個院系都會出一名優秀學生代表拍照發言,她在官網得知譚予在列,她只是想去看一看,遠遠看一看就行。
七年前。
許正石入獄的訊息傳到許夢冬的耳朵裡。那時許夢冬剛拍完那部讓她初嶄頭角的校園網劇,憑著一副初出茅廬的新面孔,著實紅了一陣兒。姑姑在電話裡哭著對她說,鼕鼕,你回來看看你爸爸吧,好歹給他送點換洗的,內衣內褲啥的,許夢冬握著手機面無表情地拒絕,然後結束通話,轉身繼續投身慶功宴的熱鬧。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喝多了酒,才眼圈泛紅。
八年前。
許夢冬在許正石的手機裡發現了幾張果/照,那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那之後不久,許夢冬就離開了家鄉,可她人走了,心還沒走,她用另一種「賣身」,換了二十萬,幫許正石還了錢,雖然後來依舊沒免他鋃鐺入獄,但許夢冬已經盡力,盡力給這段父女之情一個體面結局。
八年間,上百頁的心理諮詢記錄,她費心周全了所有人,卻唯獨沒有周全自己。
該是有多失望和崩潰,才會願意離開。
又該是多大的勇氣,才會敢回來,敢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