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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跟早逝丈夫一個姓,也姓錢,她叫錢素珍。兒子去世以後,居委會給她申請了一些補貼,她一個沒什麼世俗欲丨望的老太太就靠著這些補貼養精蓄銳上門跟人茬架。
「……秋糧衚衕里老馮家的,我把話撂在這兒,只要我老婆子活著,你們就別打算過一個消停年!我活多少年你們就得挨我唾罵多少年!呵,想跟旁人一樣合合樂樂過大年?手上的血洗乾淨了嗎,馮大年?!張靖?!」
——依誮馮大年和張靖分別是錢慧辛的姥爺和姥姥。
王術裹緊羽絨服小心翼翼從電三輪旁邊擠過去,向著青銅街的小超市走去。楊得意讓她來超市買祭灶糖——也就是麻花糖——傍晚飯前要給灶王爺上貢的。
「嬸兒,當說不說,我們手上那兩滴血,紙一擦就沒了,連點兒血腥味兒都沒留下。」
王術剛要邁進超市就聽到衚衕裡錢慧辛小姨的聲音。她忍不住駐足回頭。
「我就是怕你誤會,出來跟你說清楚,我們全家挨你唾罵可不是因為理虧,是因為我們可憐你老年喪子。但是仔細想想你又有什麼值得可憐的——媽,你別拽我,我巴不得把她氣出個好歹兒——嬸兒,既然來了,咱就說道說道。大概在你的觀念裡,女人低人一等,比狗強些,丈夫打一頓罵一頓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但49年建國以後法律就明說了,你這純屬扯淡。」
「你雜丨種兒子打我大姐,哪一年不得有個回,輕則兩個耳光,重則拳腳相加、肋骨斷裂。在『三秋』這片住著的老街坊,誰沒見過她鼻青臉腫回來的樣子?他還用我老馮家全家多少口人的命,威脅我大姐不能離婚逃走。我們全家人倍感煎熬的那些年,你是什麼嘴臉?你不痛不癢地說,『我兒不懂事兒,嘴上沒個把門的,親家可別跟他計較』,然後趁機讓我們說服我大姐給你生個孫子。嬸兒,你哪天夜裡要是想兒子睡不著,也捫心自問一下,你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是也活該。」
「有句話你可能不愛聽,嬸兒,得知我大姐在反抗中不慎用菜刀把你兒子給宰了,我開車回來的路上笑得都合不攏嘴!」
錢素珍女士聽聞錢慧辛小姨的一頓輸出在電動車上抖得彷彿風中的落葉。她扶著車把顫巍巍下車,直奔著錢慧辛小姨而去,誓要把這個牙尖嘴利歹毒心腸的年輕人撕碎。但年輕人提前被她媽薅進了大門。錢素珍無濟於事得咣咣咣砸著落了鎖的大門,哭號得附近電線桿上的麻雀撲稜稜飛走。
王術保持著掀簾的姿態目瞪口呆。錢慧辛小姨的戰鬥力太牛逼了。
「淑凌的戰鬥力要是能分給她姐一半,她姐也不至於被那家沒皮子沒臉的欺負那麼多年……」超市店主在收銀臺前跟顧客聊著閒篇兒,轉頭瞧見神色怔怔的王術,眉頭一皺,「嘶」一聲,「小姑娘你進不進來,不進來把門簾放下,風嗖嗖地往裡頭灌,要凍死人了。」
王術聞聲跟了一步進來,在門口顯眼的位置抓了包祭灶糖扔到收銀臺上,她往前面貨架上掃一眼,跟店主說「等等」,又去抓了一包牛肉粒、一包魷魚絲和兩罐健力寶。
嗯,這就對了,大張旗鼓地出來一趟超市,哪有隻買一樣的道理。王術暗忖。
——而「大張旗鼓」的意思,也不過是脫掉熊貓寶寶睡衣,再遍尋梳子扎倆小辮兒。此人不出門的日子有多邋遢由此可見一斑。
王術結完帳正要掀簾出門,與正要進來的錢慧辛撞在一起。
錢慧辛剛從外面回來,她遙遙看到正在自家門前撒潑的老人,無奈地轉來超市躲躲。
「她來多久了?」錢慧辛問王術。
「得有一個小時了。」超市店主伸著腦袋代答。
錢慧辛露出瞭然於胸的表情,「行,一個小時不短了,她差不多發洩完該走了。」
超市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