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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床上,謝啟光從昏迷中醒來。再睜開眼時,他都會盡力回憶,想找到這一串過程裡的蛛絲馬跡,等到他知道這是徒勞的時候,藥勁通常就都差不多散去了。
那些人,絕不會讓他知道這裡是哪兒。
用番子和錦衣衛的行話,這叫一點線頭沒有。
躺著的地方是間窄屋,一片純粹的漆黑,沒窗,更沒任何擺設,只是張床,一張臺桌,桌上一盆清水,一塊白巾子,是給他洗臉準備的。
後面的事,得醒著,每一個眨眼、每一口喘氣,都得醒著,錯過一個耳朵,錯說一句,完了!
衣服在他昏過去之後已經被人換好,黑色短褂,外套一件棉衣,一條素黑褲,一雙黑皂鞋,是京城尋常到根本看不出任何線頭的衣服。
當然,最少不了的,是還有一方洗臉之後要戴在頭上的黑色頭罩。戴上它,就是今晚的儀式。
謝啟光輕輕把頭罩戴上,把自己的眉臉全罩入黑暗之中,是真正的黑暗。
跟著他輕輕敲了敲臺桌,發出了響動,沒多一會兒,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那手輕柔到幾乎沒有力氣。是男,是女?手大,手小?完全察覺不出來。最好是個女人。自己為了沒牽沒掛,多少年沒碰過女人了?
沿著那隻手拉動的方向緩步走著,出了房門,然後就是右拐,再往前,帶著自己的人,顯是怕自己磕碰到兩側的牆壁,於是走得很慢,五十三步,又左拐,再二十步,謝啟光心裡算著步點,但他知道沒用,每次來,都從不同的房間出發。
這地方,似乎有使不完的房間。
加厚的頭罩隔絕了一切光線,但他仍知道被帶進了一個黑暗的大廳。這裡除了和他一樣前來赴會之人發出的窸窣的腳步聲之外,沒有任何聲音。
那些人和自己一樣,也是在酒店給自己灌了藥?還是勾欄,還是在家?自己毫不知曉。
他試圖從腳步聲中琢磨那些人都是誰,但也是徒勞,給穿的黑皂靴大了自己的腳許多,走路便是蹚著走,遮掉了本該有的步點。
這些人,真是心細到了極處,丁點的痕跡都不給人琢磨。
聽腳步聲能勾畫出這裡大致的樣子,最遠處,該有十丈開外,寬處,也有五六丈,高不詳,此處是個足夠寬敞的廳堂,沒有光亮,顯然是沒置放任何燈具,也沒有窗,即使有,怕是也被遮了個嚴實。
京城裡能有多少這樣大的房子?謝啟光想過很多次,也想不出來。也許是在地下也說不準。再說,這裡一定是京城嗎?自己昏過去多久,自己都不知道,鬼知道被搬到了哪裡。
每個和自己一樣赴會之人,都該是從自己來的方向就近而坐,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叉經過,這也是防備,更是為了安全。謝啟光又仔細聽著,仍如往常,離自己最近的人,也是一丈開外,連呼吸之聲都聽不到。
那隻手攙扶著自己坐下,有椅沒桌。
跟著,一件東西碰了碰謝啟光,他端到手裡摸著,是方硯臺,於是又還了回去。
沒人掀起頭罩,沒人說話,沒人咳嗽,沒人發出任何一丁點聲響,所有人只是黑暗裡的硯大人、筆大人,筆墨紙硯,如意扳指,還有各種各樣摸不出來路的尋常東西,摸到什麼,今天就是什麼名字。
這是一個深埋在光打不到的深淵裡的集會,謝啟光沒給它起名字,因為他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在哪裡?和自己一起的人是誰?集會的主人是誰?全不知道,並不是自己選擇了他們,事實上第一次來的時候,是他們綁來了自己。
這集會背後的主人,似是有一雙能看到一切的眼睛,審視著京城內外的每一個人,挑選了一個個看似有用之人。他們都是誰?不知道。也許有文官、武官、太監、權臣,或許有雜役、家丁、商人、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