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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曹金一聲長長的呻吟,算是緩過了勁,扭動著身體坐正了,又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啞著嗓子費勁地說道:「湯顯祖,你口出大逆之言,你那……你那個誰,膽敢殺害陛下欽差,都是死罪……死罪!」
「全怪草民教導無方,願二罪並罰於我。」說罷,又磕了幾個響頭。
曹金喝了口茶,又咳嗽了半天,才說:「死不死,活不活。我做不了主,為皇上辦事捱了殺,這事得皇上定。」
可事提不提,在你。
「你啊。」曹金清清嗓子,「管不好自己的嘴,也管不好下人的手。這要是換了馬堂,這會兒估摸留不下全屍。」
這是實話。「求曹公開恩。」
「得看你。」曹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給湯顯祖,「宮裡來人頒的。」
同樣的信封、信紙,皇帝御筆手寫,湯顯祖見過兩回,不假。信裡對各礦監太監採金過慢嚴加訓斥,勒令各地加緊進度。
「信就這一封,幾個金坑走了個遍,到我這是最後。催金的手諭這是第三次了,再交不上金子,大傢伙兒得掉腦袋。以皇上的脾氣,我的先掉,然後你的,再然後是山裡那一坑人。」曹金的眼神從信移到湯顯祖的臉上,「我改不了掉腦袋,能改的是先後。」
你現在已經能先砍三個了。
「遂昌有金沒金,皇上不管,要的是錢,金的銀的,帶色能花的就行。遂昌山裡挖的,墳底下埋的,枕頭下頭塞的,都是錢。挖不出金子,那就湊去。」
你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這是斷民脈。」
話沒說完,曹金猛地給了他一巴掌,沒什麼力氣,不疼,但突然。跟著猙獰著抓住湯顯祖前襟拽近了過來,口中一股臭氣:「少他媽擺弄你那張酸臉,我見得多了。沒錢給皇上,全他媽得死。湯顯祖你再讓我聽見半個不樂意,我去後院親手剁了你們家那倆要飯的,完了再剁你,你信不信?」跟著又補了一巴掌,「你他媽信不信?」
大明朝快完了,鐵定是快完了。湯顯祖心想,如果沒有老何父子,此刻他就算一口痰吐在曹金臉上,然後被他剁了,也不願再與他同流合汙。
湯顯祖心裡激血,臉上卻是一團絕望的平靜,緩緩說道:「你想怎樣?」
曹金放開他,抖了抖手:「法子不是我的,山東陳增先前就用過,知道?」
不知道才怪了!遭天譴的東西!山東礦監陳增先預報了巨量年產,後產量不足,挾地方官員為爪牙,勒索當地富戶補足年產,並連掘當地富戶祖墳強取墓中金銀,有不從者即冤定罪名法辦,為此文官累次上疏澄明惡行,求罷免懲辦陳增。但又怎樣呢?萬曆只認錢,不認是非。
中涓鑿空山河盡,聖主求金日夜勞。但願我有幸,看著大明朝早早歸進塵土。
「兩件事:第一,先盯礦,現在坑裡的礦民全是懶貨,我的人天天在那兒盯著,還是出工不出力,打著都沒用,這些人不認皇上不認我,但是認你,你得盯著。水頭些天就排清了,現在往外頭淘泥,爆山的傢伙也都進去了。」曹金敲著桌面,「十天,我得見著金子。能出了貨,天下太平,你釣你的魚,我做我的差。」
如果出不了呢?
「要是出不了,就是第二。」曹金從懷裡掏出個鑲著金邊的簿子,扔到了湯顯祖懷裡,「這遂昌有錢的,你按人頭兒給我往上寫,送你這堆土貨的我不要。」曹金踹了踹身邊湯顯祖帶來的禮,兩隻倒掛著的山雞嚇得拉了幾滴稀屎。
曹金厭惡地站起身來:「陳增那套連商帶農都搜的法子,是吃雞不清屎,我還嫌髒。我只要有錢的,遂昌本地住的,連正主遷出祖墳還在本地的,都算,活人的錢湊不夠,墳裡找死人要去,數湊夠了兩萬,今年咱還有腦袋吃飯說話,沒湊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