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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梁正當然知道坑裡的忌諱——有人教過他倆,於是答得痛快,衛劍鋒瞪了阿大一下,倒也沒說什麼。兩人返回伙房,把東西放下。
旁邊的兄弟,朝阿大眨了眨眼,阿大微微點了點頭,就轉身去搭了架子。
日頭躥出山尖的那一刻,就是起祭的時候,那祭臺上按金木水火土擺了五樣,臺下,雪花牽來一頭牛,是他哥兒倆走後新生的,還有遇到他們一行人那天她在山上布套子抓的岩羊和野豬,這算是湊齊了三牲,由她引祭,三個兄弟齊齊下刀,放倒在臺下。待那三個牲口不再搐動,他爹被抬著放到了臺前,嘴裡喃喃地哼起了唱拜。
唱拜的歌,梁正兄弟二人自然是聽不懂,那不是官話,也不是本地口音,而是遙遠的故鄉言語。
看著這一切,阿大心裡就有了動彈,如果不吃麻癲子,那動彈就是疼。
久到彷彿是上輩子的那一天,不就是這樣?
罷,今天可不是回想那時候的日子,至少此時不是,阿大閉起了眼睛,把耳朵全給了爹嘴裡唱出來的古老歌謠,可無論如何都擋不住腦海里那些念想和咆哮著的呼喊,那是一片漆黑裡的絕望呼喚——阿大!阿二!阿大!阿二!
拽他回來的,是衛劍鋒低沉如同悶雷的聲音:「該進坑了?」
是!是得進坑了!你也等不及了?所有人,不都等著這一刻?
「哎!」阿大笑著答,「那牛羊豬礦神爺都收了,讓進了。」
「哥?」衛劍鋒問著梁正。梁正點了點頭:「布藥去!」說完朝老人一拱手,「大人,您請。」
無論如何,梁正懂規矩、明事理,是個好人。
他爹給梁正的是一張我什麼都不懂的臉,啊啊地呢喃著什麼,流出了口水。
「哥,我爹扛不住動靜,我帶你們過去。」
「成,那您老在外頭。」梁正朝爹躬身一拜。
說罷,幾箱火硝硫黃,還有大斗笠裝的炭粉,一一被抬上了獨輪,梁正又對推車的人囑咐:「輕走,千萬別掉下來。」
千萬!千萬!
韋阿大盯著那些箱子,眼角餘光之處,他看見了爹眼神裡那只有自己才能察覺的酸楚和痛苦。是了,爹也疼了?
硫黃、火硝、炭粉,刷著黃道兒的官箱,黑暗裡的絕望。
阿大!阿二!阿大!阿二!
韋阿大在那滴眼淚能讓人從眼裡看見之前,加快了幾步,搶在眾人之前鑽進了礦坑,在黑暗裡悄悄擠了擠,又笑著對梁正和衛劍鋒說:「這邊。」
對梁正和衛劍鋒來說,這礦坑是從未見過的另一個世界,但對阿大來說,卻無比熟悉。眾人進的洞口,是個朝陽旺洞,向南,日頭好的時候,陽光能直打到洞裡幾丈深的地方,坑洞口四周,都用腰粗的硬木頂撐,是個天方地闊的,上頭還加了木頭壘起來的蓮花頂,倒不是全為了讓坑口堅固,這坑是天地造化而成,足夠硬挺,而是做一個讓一坑人有依有靠的念想。
只要一坑人活著,就有依有靠。
再往裡走,是平推,這個坑比其他那些需要人趴下才能透過的平推要闊氣多倍,一丈高,一丈半寬,又直又平,四周巖壁堅固得不需要硬木撐著。
「這坑洞,是你們鑿出來的?」梁正瞧著四周,亮子裡的油,都是這幾天新換上的,雖不至於把平推裡照得十足亮,但仍能看出這坑的巨大,梁正顯是被鎮住了。
「不都是咧,爹說好坑一半是看礦神爺給不給飯,另一半是看打尖的人心誠不誠,這坑裡頭,剛進來的時候,礦神爺把該給的都給了一半,爹帶著咱們,丁丁點點又錘出來一半。」
梁正似是懂了,點了點頭:「可是不易,鑿了多久?」
「二十年。」
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