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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太祖奶奶一手培植的千秋園, 卻經百十年風雨, 越發明艷照人。
坊間傳聞千秋園底下住著不少女鬼, 吸了謝家男兒的魂,硬生生搞垮了謝家。謝意常常聽之一笑,並不發表看法,但她心中亦並非毫無想法。
時年初春, 乍暖還寒,夜月下樹影婆娑,寒風凜冽,謝意忽的一個顫慄,不妨身後披上一件裘氅,喜色頓上眉梢。她回頭一看,那絲笑意漸漸凝結在嘴角。
不是七禪。
她攏了攏披肩,向來人問道:「有訊息了?」
融入夜色的一襲黑影恭謹道:「縱火那日屬下追至城門口,就失去了對方的蹤跡,一連多日私下探查,終於讓屬下找到他。」
「眼下在何處?」
那黑影略作思忖,掃了眼面前的女子,冷不丁撞上她凌厲的眼神,頓時洩聲:「晉王府。」
謝意麵上平靜,未覺驚詫,似一切早在預料之中。她說:「能躲過你的追蹤,想必身手不俗。依你看謝府還有多少晉王的眼線,尚未拔除?」
那黑影思索良久,只道:「那些都不過是棄子,主角恐怕還未登場。」
謝意嘴角再度浮起一絲笑容,讚許地點點頭。手臂碰了石桌一下,朝黑影道:「姜利,坐吧,陪我說說話。」
姜利並未聽從,只是掠過她身旁的石凳,朝她更近一步,擋住了風口。
謝意問:「你來府上幾個年頭了?」
「七年。」姜利想也不想道。
謝意點點頭,若有所思。她豢養的殺手雖不多,但都是師出有名的高手,這件事連謝融都不知曉,嚴格來說謝府上下無一人知曉。
在他們看來,姜利只是前院一個負責灑掃的普通下人,根本連小姐的後院都去不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從把他和他的幾個夥伴從人牙手中買下的那一刻就存了怎樣的心思。
幸而經年以來,他從未令她失望。
她忽而想起那日自碼頭歸來,問過七禪的一句話:「知道我為什麼每年都會去香山禪修嗎?」
每個人都有不可以失去的東西,有些人失去了會認命,而有些人不肯認命。
凡失去,必奪回。
因此她去香山禪修的那些年,便是帶著姜利等人叩請名師,行刀鋒下殺人越貨的行當,做世家小姐絕不會做的事情。
「還記得第一次上香山嗎?」
姜利應聲點頭,一張宛若刀削的面龐沉著如冰,靜靜打量著她,心間翻起一絲漣漪。
「初見姜師,他不肯收我為徒,小姐在門前跪了三天三夜,卻被他打出山下,後來小姐帶著傷復請數月,姜師才勉強鬆口。」
當時姜師已經退隱江湖,在香山避世安度晚年,不知誰走漏了風聲,竟讓一個女娃找上門來,不死不休地糾纏他,令他不勝其擾。
後問她:「你養在深宅大院,吃穿不愁,何必未雨綢繆?」
她當時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城府謀算已是驚人,笑盈盈地回道:「我少時母親得病去世,無人照看,身邊僅有幾個丫頭。從懂事時就知不得父親喜愛,那些不常回家的姐姐總是小心叮嚀我,要萬分討好我的父親,他才有可能把我嫁給一個好男人,否則必將如打發她們一般隨便打發了去。既已無法選擇出身,不想連將來也無法選擇,一輩子看人眼色行事,我就得立起來,為自己爭取臉面。」
姜師感慨於一個世家摧毀一個孩子的本事,心生惻隱,一把抓住姜利的肩膀,上下翻看幾遍後,應道:「以後你就跟我姓吧,既小姐希望你成為一柄鋒利的刀,那你就叫姜利,可好?」
他點點頭,從流民到奴僕,再到有名字的少年,最後成為小姐的臂膀,這一生行將至此已見到最美的風光,他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