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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記得媽媽長得很好看。
小時候她在家裡翻箱倒櫃,能從壓箱底的泛黃相簿裡窺見媽媽的一角——那是爸媽的結婚照,租的婚紗,粉紅色的發網束起波浪髮髻,上面點綴許多亮晶晶,媽媽有穠艷的眉眼,高挑靚麗,即便照片上蒙了一層模糊噪點,依然看得出是位美人。
相比之下,一旁的許夢冬的爸爸許正石就顯得相貌平平。
不是所有東北男人都高大魁梧,許正石只是一個身材粗矮甚至有點醜陋木訥的普通男人,也沒什麼大能耐,許夢冬媽媽出走後,他在當地啤酒廠又幹了許多年工,後來啤酒廠改制倒閉,他拿了幾萬塊買斷錢跟朋友南下打拼,去瀋陽,後來又去廣州,他把許夢冬託付給妹妹,也就是許夢冬的姑姑照顧。
其實也不怨他。
改制下崗的浪潮之下,東北土地上的一切都了無生機,要想活命只能南下。
室外茫茫大雪,屋裡的人圍坐熱炕頭,口口相傳,好像只要邁過山海關,就處處是機遇,遍地是金銀。
後來懂事了,許夢冬對這種傳言嗤之以鼻。
她根本就不信,因為許正石從沒有往家裡拿過一分錢。她被託付出去,卻沒給她留一份撫養費,也沒給她留一分尊嚴。
寄人籬下不好受。
許夢冬有一次半夜起夜,聽見一門之隔,姑姑和姑父壓低了聲音的爭吵,姑父指出他們如今的經濟狀況,許正石不給撫養費,靠他採山,養自己的孩子已經很吃力了,還要再養個許夢冬,什麼時候是個頭?
那年許夢冬八歲。那些爭吵她字字聽得清晰,卻只能裝作沒聽見,上完廁所,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厚實的棉花被蓋過頭頂,第二天一早頂著倆腫眼泡去學校。
她是被拋棄的,所以她更加珍惜願意收留她的人。
她的的確確是個累贅。
所以就不能永遠當個不爭氣的、派不上用場的累贅。
許夢冬開始幫姑姑分擔家裡事,幫姑父上山採山貨,下地幹活,春種秋收,一輛解放收開得倍兒熟練。再後來,她上大學第一年,就違反學校院系規定偷偷簽了經紀公司,網劇、網大、綜藝相親節目的託兒什麼都拍,什麼都幹,後來在她畢業第二年,終於如願給姑姑姑父在伊春市裡買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樓房,拿到房本的那一刻,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也有過委屈的時刻。
但她習慣往肚子裡咽,特別是和譚予分開,身邊沒人的這些年,哭給誰看呢?
東北的冰天雪地沒法滋養眼淚,一行清淚還沒劃到嘴角就凍成冰了,所以這裡長大的女孩子,可以潑辣,可以蠻橫,唯獨不能低頭不能軟,骨頭軟了,什麼都輸了。
姑姑拍拍許夢冬的手背,拉她去走廊盡頭打熱水。
汩汩熱氣向上升騰,開水房裡一片氤氳,許夢冬聽見姑姑問:「聊點別的,你那個姓譚的同學,這幾天聯絡你了沒?」
忽然提起譚予,許夢冬像被戳中了心事,搖搖頭:「沒。」
這話不對。
其實聯絡了。
那天從鎮子裡回來,譚予往她微信上發了好幾個菌種基地的檔案,還有其它農產品的電商渠道規劃,她沒開啟看,也沒回。
「你跟姑姑說實話,你倆以前是不處過物件?」
許夢冬沒說話。
「那小夥子是真不錯,你姑父說鎮子裡人對他評價很好,他父母都是做什麼的?家庭怎麼樣?那天我看他對你還挺關心的,你倆是不是」
「姑,」許夢冬及時打斷,抿著嘴,「人家有女朋友了。」
「哎,那可惜了,真是」
沒什麼可惜的。
許夢冬默默拎了熱水壺回病房,又教姑父下載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