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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腹誹明天要找物業來換燈,另一隻胳膊肘夾著的藥也不老實,沒夾穩,滴裡噹啷又掉了一地。
許夢冬挽起衣袖,俯身再撿。
一樣,兩樣撿到第三樣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把手裡的藥重重摔在了地上。
毫無重量的一包紗布,砸在地上也沒聲響,像個潮濕的啞炮。
許夢冬喘著粗氣,感覺自己這一天繁複的情緒到達了一個臨界值,她背靠著冰涼的瓷磚牆壁,緩緩蹲了下去。
抱著雙膝,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
瓷磚很涼,她想著,靠一會兒就起來。
就一會兒。
她捏著那張水電單子,薄而脆的紙張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她在思考,一定程度上,其實她並沒把譚予當成外人,比如藝考在外,她丟了身份證和錢包,會給譚予打電話;高考結束,她對答案時發覺自己英語答題卡貌似塗竄行了,第一時間就找譚予爆哭,抹了他一身眼淚
有些事情她可以向求助。
但有些事情不行。
因為求助也無用。
比如和家裡有關的一切。比如她不正常的家庭構成。比如那年清明節的鬧劇,她一句都未曾和譚予提起,如若不是身上的傷偶然被他撞見,她會把傷口藏一輩子。
再比如那句譚予沒有說出口的半句話。
家人。
自她十八歲那年起,家人在她的認知裡就不再是相互扶持,而是相互拖累。不是彼此支撐,而是彼此虧欠。
她最厭惡,最痛恨,最難平的,也是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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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那年清明,許正石在外闖禍,東窗事發,姑姑腫著眼睛坐在炕上數著許正石的借條,一張張蒼白的紙,不同的筆跡那一幕許夢冬記了很多年,那時的無助和恐懼也記了很多年。
「不算零頭,四十一萬。」姑姑捂著臉痛哭,而許正石在炕的另一側,深深低著頭,像是霜打的爛茄子。半晌他猶豫開口,說,這些借條裡有些錢很急,也就是他所謂的「上家」,不還的話對方會上門,那都是些地痞流氓,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還有一些則不那麼急,是從銀行和網貸那裡借的的分期貸款。
可即便這樣,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姑父蹲在院兒裡,頭頂一片灰沉沉的天,眉頭擰成死結,一言不發地抽菸。
姑姑則一直在哭。
哭夠了,她抹乾淨眼淚,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銀行卡,自己結婚時的金手鐲,金項鍊還有爺爺奶奶去世時留給她的一筆壓箱底的救急錢,一共十萬出頭,又把許正石這兩年寄回來的生活費湊了湊,再加上許夢冬自己攢的,好歹最終湊齊了二十萬。
這是全部了。
先把那些要命的線下高炮還了。
剩下的分期只能慢慢還,走一步看一步。
姑姑再三逼許正石,逼他發毒誓,不能再賭了,也不能再參與高利貸的一切,徹底和之前的狐朋狗友劃清界限。「你就算不為所有人考慮,起碼,起碼要為鼕鼕考慮。」
許正石老淚縱橫,牽著許夢冬冰涼的手,滿口答應。
姑姑是剛強且樂觀的人,有東北女人豁達的生活智慧,她狠狠哭了一通,然後告訴許夢冬,這事就算過了,馬上要高考了,不要被你爸影響,好好準備考試。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大事,只要許正石能改,一家人慢慢還錢,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誰家都有後院著火的時候,誰家的日子細細數來都是一地雞毛,千萬別覺得沒指望了。
許夢冬信了。
那段時間許正石一直住在家裡,人不像以前那樣風光,走路不在昂首挺胸,煙從幾十一包的萬寶路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