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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經常拉肚子,半夜在驚恐中哭醒,他滿月般的小臉迅速瘦削下去。
父母焦急萬分,遍尋良醫而不得要領。他們不會懷疑到我,6歲的沉默寡言的女兒。在大人的心裡,孩子都是純潔無瑕的天使。但是,他們決定將我送走,因為他們的精力不允許同時照料兩個孩子。
6歲生日過了沒幾天,我被送往上海。
20世紀70年代末的上海,有著別的城市沒有的奢靡和繁華,一棟棟洋溢歐陸風情的建築,猶如童話中的城堡,美得像夢。
下了火車,我怯怯地扯住爸爸的衣襟。爸爸背了一個很大的包,這使他的身軀艱難地佝僂著,像一個負重的民工。我意識到我們的穿著都很土氣,因為周圍那些清高的上海人對我們投以鄙夷的目光。
我們輾轉乘了幾路公共汽車,又穿過曲曲彎彎的弄堂,終於到達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一個身形高大,相貌威嚴的老年婦人在屋裡等待著我們。見到爸爸洗得泛白的藍布中山裝,她皺著眉,不快地說:&ldo;滬生,你真的是越來越土氣了,跟那些鄉下人一模一樣。別忘了,你的名字是&l;滬生&r;,別給阿拉上海人丟臉!&rdo;
爸爸尷尬地笑笑,拖過藏在他身後的我,賠笑著說:&ldo;媽,這就是裴裴。來,裴裴,快叫奶奶。&rdo;
我畏怯而戒備地盯著這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婦人,她緊抿的唇角和輕蔑的語氣讓我感覺她很不歡迎我們的到來。我固執地閉緊嘴巴,不發一言。
&ldo;快叫奶奶呀!剛才不是才教過你嗎?嗨,這孩子,怎麼了!&rdo;爸爸不知所措地搓著雙手。
&ldo;算了,鄉下小囡,沒見過世面。&rdo;應該被我稱之為&ldo;奶奶&rdo;的婦人不耐煩地一揮手,饒過了我。
3天後,爸爸走了,我被留在了上海。
米蘭&iddot;昆德拉說:&ldo;一個背井離鄉的人是可悲的。&rdo;如果我有了孩子,一定不讓他小小年紀就四處漂泊。離開了父母的呵護,再奢侈豪華的環境也只是寄人籬下。
住在上海逼仄矮小的閣樓裡,我懷想遙遠的大山深處,那座安寧幽靜的小小城市。
歷史上的鳳凰城,因為四處是原始森林,人煙稀少,一直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蠻荒之地,亦成為朝廷懲罰罪人的流放之地。寫過&ldo;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rdo;的大才子劉禹錫就曾被貶到鳳凰城,由於好友柳宗元的說情,稱鳳凰城&ldo;地處荒蠻、非人所居之地&rdo;,才令皇帝開恩,換到了廣西的連州。
大詩人李白也險些被流放到鳳凰城,不想他剛剛走到白帝城,便接到赦令,欣喜若狂,留下《早發白帝城》的千古名篇陶然而歸。
父親因&ldo;歷史的誤會&rdo;被流放到鳳凰城,我卻因為裴望的到來被&ldo;流放&rdo;回上海,由此,&ldo;流放&rdo;便釀成我生命中永恆的底色。永無家園,永無歸宿。
《在疼痛中奔跑》二:裴裴(3)
上海的家,只有爺爺和奶奶兩個人。年輕時,奶奶是一個漂亮的富家小姐,驕縱而任性。她讀多了古時的愛情小說,什麼《西廂記》《紅樓夢》《卓文君》……感動於窮困高尚的愛情,義無反顧地下嫁一貧如洗的長工裴南江。從&ldo;上只角&rdo;徐家匯搬到如今的&ldo;下只角&rdo;閘北區,棲身於這座破舊的小四合院裡,直至辭世都不曾翻身。
結婚後奶奶才明白,父親強調的&ldo;門當戶對&rdo;是什麼意思。不同的成長背景帶來炯然各異的行為方式,橫亙在原本兩個世界間的這一道深深的鴻溝,窮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