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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兩人再次狹路相遇,再尋不到往日那般親密無間了。
昇平緩緩踏上臺階,宮燈搖曳中她與蕭氏隔著甘露殿門內外對視,兩人靜默良久,不知該如何稱謂。倒是太子妃蕭氏先抽身給昇平讓出一條路來,淡然自若的躬身:“公主,皇上等候多時了。”
到底是比昇平大上幾歲,再尷尬的場面也能周旋自如。昇平趕忙低頭邁入,不等落步背後太子妃幽幽道:“公主,太子殿下託本宮轉告你,望請節哀。”
昇平回身細細看蕭氏,太子妃始終淡定從容的垂首目視地面,秀手側身作福,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若不是聽聞過她閨中瑣事,昇平幾乎以為蕭氏向來如此端莊嫻雅,可惜,她不是。
她常與昇平豪飲烈酒,迎風立於宮中角樓上,誓將嫁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大英雄,她也曾與昇平在朝堂外偷窺獨孤皇后母儀天下後,說來日必如獨孤皇后般策馬揚鞭,攜夫君穩坐天下成就巾幗英名,如今颯爽音容宛在,蕭氏卻被世事鍛造成了木偶人。
昇平心中抽痛,不知該如何回答蕭氏,只得硬硬點頭,躊躇半晌才擠出一句:“有勞太子殿下惦念,多謝太子妃轉告。”
一句話涵蓋太多昇平對淑儀的愧疚,她霸佔了楊廣的寵愛,毀掉淑儀曾經嚮往的生活,若不是她,淑儀也許不必入得大興宮葬送一生,也許會尋個夢中所想的男子生老病死,如今再想起這些,昇平幾乎無顏多在淑儀面前停留。
不敢面對蕭氏的昇平頭也不回走進內殿,她輕輕俯在楊堅身邊,內殿燭火昏暗,冷風時而撩動明黃紗幔森然漂浮,此時,楊堅已面色土黃氣息微弱,枯槁的手臂無力的垂在萬壽無疆的雲錦被外沒有知覺。
昇平心中酸楚,伸手為父皇蓋好錦被,先前楊堅曾密謀絞殺她和楊廣的事,她始終不願相信,在昇平眼中,楊堅仍是自己幼時召喚她過去,喜歡摩挲她頭頂的父親。
只不過,如今蒼老瀕死的楊堅再不復當年的英武容貌,看上去像個垂死的耄耋老人,依依不捨拽著最後一縷塵世奢戀不肯放手。
太子妃蕭氏默默佇立在昇平身後,靜得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昇平想俯在父皇身邊慟哭,卻礙於身邊人的注視不能盡情,她手指搭在楊堅的脈搏,虛弱的跳動許久才有,漸漸消散氣息的父皇使她突生莫名的慌亂,她想起楊廣曾對楊堅說的那些話,她又想起迫不及待的楊俊和楊秀。
大殯當前,他們居然全部詭異消失,莫非……。楊廣已經先一步動手了嗎?
眼下父皇手諭被楊廣攔住,漢王楊諒無法趕回潛入大興宮,楊俊與楊秀缺少時機則來不及收兵買馬為自己逼宮鋪路,如此算來,父皇一旦駕崩,楊廣是眾皇子中最大贏家,何必還要先動手?
昇平怔怔望著父皇枯瘦面容總覺得甘露殿裡少些什麼,猝然想起,回望始終保持淡然從容的太子妃蕭氏關切詢問:“為何不傳御醫守候?”
太子妃蕭氏恭謹回答:“御醫繁忙。”
“為何沒傳丞相郎中令或大司馬?”昇平記得獨孤皇后曾說過帝王殯天必須召集重臣商議太子即位事宜,如今雖然楊廣已經坐穩寶座,但如此嚴禁內外出入定是有隱情。此時父皇如果殯天,昨日來過甘露宮的人只有楊廣,恐怕風聲會不利於他。
昇平越深思量手腳越發冰冷,寒意漸漸也浮上心頭,驟然間她站起身徑直向殿門外走去,剛行兩步,太子妃蕭氏已經翩然攔住她的去路:“本宮養父請公主停留在皇上寢殿。”
昇平倒吸口涼氣,直直看著蕭氏依然表情無波的面容,顫抖嘴唇詰問:“舅父究竟是何意思?
蕭氏緩緩抬起頭在昏暗宮燈下肅容道:“秦王於辰時邀太子殿下出宮府上一敘,養父的意思怕殿外危險,將公主留在甘露殿,也是為公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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