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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系在水鹿脖子的繩子,緩衝了黃狗的撕咬。水鹿沒外傷,側躺在地上陷入了難產的痛苦與逃脫虎口的餘悸。不過只要帕吉魯靠近,它馬上掙扎地爬起來逃開,沒多久又躺下來休息。帕吉魯無法獨自幫母鹿接生,一個人忙不過來,招手把橋上的古阿霞叫過來。
古阿霞恍神,直到有人招手才清醒,沿著河岸街道跑去。河岸建了許多半懸空的高腳屋,一位男孩在路中央攔路,一手拿碗,另一隻拿筷子的手在打圈子招呼,古阿霞絕不把他看作餐廳的活招牌,而是方向燈。她循著男孩指示,穿過一間凌亂民宅,桌上擺著用報紙墊的晚餐,除了一位阿嬤悠閒地坐在板凳上繼續吃,其餘的家人擠在後院為古阿霞引導。
在後院陽臺,古阿霞看到了發抖的帕吉魯。她順木梯下,才踏下河灘,用粗魯脫下的大衣去裹住。她的下巴頂著他的頭,費了勁抱,聞到一股軟甜的香氣在他身上纏綿。她把帕吉魯抱太久了,糗的是在那麼多人面前。她猜是那種味道害她鬆了情緒,味道從哪來的?很快揭曉。帕吉魯在古阿霞用衣服覆蓋他之前,從口袋拿出檜木油迅速抹在面板,油膜能禦寒,也能滲入面板增暖。
接下來的動作,差點忙壞了古阿霞。帕吉魯站起來,把那件沾滿了檜木香的大衣往不遠處的母鹿拋去,第二回終於矇住了它的頭。水鹿掙扎幾下,迷濛在深深的檜木味道。帕吉魯走去,用頭腳互疊的方式抱住水鹿,把它的後腿夾在自己的腋下,試著拉出鹿胎。
「手塗油,右手就好。」他說。
她不懂,只要照做,把小瓶內的褐色的檜木油倒到手中。
「右手伸進去。」他又說,而且是命令。
「這個小傢伙要開啟門出來了,卻跌在門檻,我哪能把它推回去?」古阿霞心慌地想,右手才碰到產道口的幼胎又退縮了。
「伸……進……去。」他也急了,越急話越省。怎麼了?那個知道他腸子有多長的古阿霞,現在卻慌得詞窮。
「不是把鹿仔塞回去,是把你沾油的右手,伸進母鹿的屁股。」一位老太婆站在高腳屋的露臺說話。那是剛才借他們家過的一家子。
小男孩揮著手中的筷子,筷子上擱著豆皮,說:「聽我阿嬤的話,她是產婆,還幫難產的水牛接生過。」
這挑戰太高了。古阿霞得做,因為帕吉魯也猛點頭。可是好難,助產忙得像治療便秘,而且鹿的屁股總是閃躲她這隻好意的手。
「先用一根手指,然後兩根,轉幾下,再慢慢增加三指,直到你的手伸進去屁股裡。」阿嬤又說了。
起先困難,接下來順手了。她伸進水鹿肛門的手,隔著軟膜碰到幼胎,又照阿嬤所言用另一隻手扶著水鹿的肚子輕輕地轉動,一個紫胎的東西便溜出來,撞進古阿霞懷裡。
帕吉魯與母鹿分開,掀開蒙頭的外套。母鹿自行爬起來,沒有逃走,走到古阿霞身邊,把她懷中小鹿的胎衣撕開吃下去。小水鹿的眼睛好亮,沒看到剛剛如何從鬼門關逃出來,只看到花蓮的殘霞滅成了星空點點。它掙扎幾下,所有的力量接踵而來了,用瘦小的四肢撐起身,跟著母鹿往玉川的上遊走去,消失在眾人視野。
夜黑了,卻黑不了玉川的溫柔水聲。古阿霞想,水鹿母子會找到河水的第一滴,在源頭必然沒有殺戮了。
順著磅礴的八百公頃良田間的小道走,不久起霧了,視野頓時縮小,古阿霞緊跟前頭帶路去找吳天雄的老兵身影。老兵挺高的,穿棉襖衣、草綠軍褲,引起人注意的是他單腳拄柺杖走,身體起伏大,隨時給人會跌倒的錯覺。老兵介紹眼前無垠的「長良農場」是他們榮民開墾的。他們在花蓮的太魯閣溪、木瓜溪、丁子漏溪與樂樂溪兩岸,修築堤防取得了四千公頃規模的新生地。
「這是我們最漂亮的戰場了。」單腳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