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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老樣子,」將軍對「臺南5號」說,然後把古阿霞往前推,「起來吧!你的鄰居古阿霞來看你了。」
古阿霞沒有對策,劇本不是她寫的,又要她當臨時演員上場。她只能照將軍安排的,喬裝「臺南5號」的鄰居套取情報。
綁住「臺南5號」的床頭棉繩由兩位開墾隊員解下。被扶起來。他凌亂的頭髮下有蒼白失神的年輕臉孔,戴了沾油漬的眼鏡,這副讀書人氣質打破了古阿霞對「紅字」的印象。她對共產黨的刻板印象來自反共教育海報中的畫面,他們戴棒球帽與墨鏡,穿黑披風,提007手提箱,躲在電桿後頭刺探情報,可是現實中的電線桿後頭只有「信上帝者得永恆」與「南無阿彌陀佛」的宗教警語,或多幾坨狗尿。但古阿霞心念一轉,如果眼前的「紅字」像是鄰家大叔般平常,她是鄰居也行。
古阿霞認真說:「我爸爸常提起你,他說你很有禮貌。」
「紅字」抬起了頭,說:「是這樣的呀!謝謝。」
「我記得你喜歡一邊走路,一邊踢石頭。」
「這樣的呀!」
「所以,你還記得我。」
「記得。」
古阿霞看了將軍一眼,有點心虛,這不是扮家家酒遊戲,事實上卻是動用了最純真的互動。如果眼前的人還保留住他的生命記憶,她該如何接招?她上前一步,詢問他記得哪些。
「紅字」的淚水快速積滿眼眶,從臉頰滑落,喃喃說「放我回家」,繼而激動大喊:「放我回家。」連喊好幾次,在場的病患與開墾隊很震撼,每個人都想出院回家,「紅字」吼出了大家最無解的期待。可是「紅字」失控了,揮動手腳,綁在腳上的棉線扯動連線的床腳柱,綁在手上的棉線也讓兩位壯碩的開墾隊員忙著拉扯。古阿霞退了幾步,往帕吉魯靠,只能作壁上觀,心情慌得很。最後,幾位開墾隊總算把「紅字」綁回床上,整張床被附身般震動累了才平靜下來,旁觀的人卻沒人就此平靜。
將軍下了撤退令。開墾隊散開,要那些病友躺上床準備入睡。古阿霞先到病房外,聽到開墾隊喊著「人員就寢,寢室熄燈」,他們還齊唱了費玉清的《晚安曲》。這是照劇本排的,將軍不會放棄,她也是,下一波行動將展開。在休憩十分鐘的空檔,古阿霞望了嚴實的星圖,格外動人,總有懸不住的化成流星。將軍望向夜空,把槍袋裡的佛像拿出來,放在互疊的雙掌,似乎也要神一同欣賞無盡的浩渺。
將軍說:「他是個大學生,據說是搞遊行叛亂被抓到『警備總部』,沒日沒夜給人打瘋了,送來時又吼又叫,哭著要媽媽。這種人在這裡沒有名字,沒有身份,甚至沒有同伴,他的一切鎖在警總,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在這。」
古阿霞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錯!那一定是痛苦的刑求,反覆折磨,讓一個年輕人的記憶與理解全部崩毀,從此跟美好的過往、生活與希望決裂,墮入了地獄。」
「他都不記得了,我們能問出什麼?」
「一條濕毛巾不會馬上擰乾,他還有些記憶的,一定要問出他家在哪,請他爸媽來看他。」
「要怎樣掏出最後的記憶?我不是上帝。」
「有種開在地獄之途的彼岸花,花香有魔力,能喚醒死者的記憶;花也有劇毒,讓死者墮入更深的地獄。現代醫學以為自己是上帝,發明瞭無數的抗精神病藥、抗躁鬱症藥,就像從地獄之途帶回了彼岸花。但是我們僭用了花香,或是花毒,沒有人能解釋。我們距離星空太遠了,距離上帝太遠了,我們不是上帝,只能伸出『惡魔之手』抹除他們的痛苦。」
「惡魔之手」聽起來就是終極招式,古阿霞詢問,將軍卻點頭響應,「你只能再來一次。」接著,她給幾個開墾隊簇擁進了病房,房燈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