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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瀚看了自己手上的鐵劍,劍上寒光凜冽,劍身微微顫抖,訴說著嗜血的意味:「被擺了一道,沒想到真被將計就計了……咱們這回,有些兇險啊!」
十一月廿二開始,北燕分派二十萬人團團包圍鬼風谷,時間長達整整七日。同時,北燕分派十萬人攻打迴風谷大營,迴風谷八萬人勉強支撐著,一封一封的千里加急軍報如雪花片一般傳入京城。
十一月廿五,原本沉重的鬼風谷雪上加霜。
穆瀚揭開了一捆軍糧上蓋著的保護罩。
他閉上了雙眼,深吸著一口氣,只覺得冬日太冷了,連血都涼了。
李廣二面如死灰,咬牙捶著被大雪覆蓋的土地以此洩憤!
……軍糧,是發黴的。
穆瀚腦袋裡面飛快地劃過一些讓他自己都覺得驚悚和不可置信的猜測,但很快被他搖了搖,放過了這個可怕的念想。
計策的暴露已經讓他有了些許猜測,整個布兵防陣圖經手的無非就這麼幾個人,他的兒子、兒婿,以及……當今陛下。
經手發黴軍糧的也只有老三、含章和……當今陛下。
無論懷疑誰,穆瀚都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停跳了。
雪,下得很大;人心,涼得凍住了飛雪的天地。
第48章 臨寵不忒
夜,漆黑得可怕。站在祁京城外的山巔上俯視京城,再無一片燈火輝煌、再無一片歌舞昇平,烏鴉在天空中嘶吼,怨恨著天的寒冷與生命的無處可棲。那東方的一角,將亮未亮,擦出一片墨藍色的氤氳水汽,降下神明對世間最後一絲的憐憫。
穆以安披散著頭髮站在山巔上,微弱的晨光勾勒著她消瘦的背影,一個人孤獨地慢慢在這一片土地之上飄離。長發被風惋惜地捧起,失落地垂落,散去了光澤與魂靈。
她的手上,緊緊地握著一柄劍。劍鞘樸素優雅,劍身透亮鋒利。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嫁妝之一,是當年秦榛陪著穆瀚上戰場時,兩人的定情之物——甚少會有人將這麼一柄兇兵利器當作脈脈的情感牽繫,但對於她的父母來說,這是性命相托的承諾。
穆家是一個很奇怪的家族,他們甚少講究繁文縟節,甚少關心世俗輿論,一家子圍在火堆前坐著,把自己的真心在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之間曝露無疑。他們認準了誰,會定下一輩子都無條件信任他的決心,無論對方是否會在自己背後捅自己一刀。
穆家人……其實都挺蠢的。
穆以安猛地奔跑向前,將劍抽出劍鞘,銀光刺破了夜的漆黑,閃耀出嗜血的慾望,帶著一劍封喉的氣魄向前方的空氣刺去,劃破空氣的聲音充斥著她的耳朵。
穆以安面色沉靜如水,眼眸緊盯著劍尖,專注地舞動著這一柄長劍。
上挑、突刺、下勾!
她每一個動作都用力十足,十分標準。風留住了她的殘影,瑟瑟發抖,發出嗚咽的聲音求饒。
那個姑娘在朦朧的未現天光中持劍起舞,沒有綾羅的柔美、沒有銀鈴的清脆,甚至沒有英姿與颯爽,她舞著自己心中莫大的悲苦與仇恨,舞出了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充滿了冰冷的嗜血。
她恨!她痛!
她抬手將劍揮下,乾脆利落地收勢。髮絲飄散,遮住了她的雙眼,和那一雙眼睛之下閃爍著的晶瑩淚痕。
……她無能為力……
她的劍法……是從小跟著父親在軍營中練習的,從九歲那年,到十六歲之後,父親手把手教她、訓她、誇讚她、指正她。父親從不因為她是個女孩子就對她放鬆管教,也從不反對她學習一身武術與領兵打仗的本事。對母親離世的傷感與愧疚,對父親來說,在女兒身上傾注所有就是一種償還;對女兒來說,將對母親的遺憾移植到父親身上,是一種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