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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撫卹銀子加上此前皇上賞賜給大人的一些金銀絹帛,於是又緊挨著買了一百畝地,足夠他們三家人過日子了。”
車中的陳瀾上一世就聽說過不少退役亦或是現役軍人拿錢貼補戰友的事蹟,因而聽說楊進周去接濟戰友遺屬,她也並不覺得奇怪——楊進周是貨真價實從戰場上下來的,怎可能不管那些人的死活?可是,此時聽說是買了地,她不禁點了點頭。
外頭的羅旭聽著也微微頷首:“楊兄想的周到,而且通州這種地方,若不是你,只怕也買不下地來。”
楊進周冷冷瞪了一眼秦虎,見人訕訕地放慢了馬速往後躲,而陳衍又好奇地看著他,他只能無可奈何地解釋道:“羅兄說得沒錯,憑著這身官皮,買家不敢輕易抬地價,也沒人敢和我爭搶,不過最後按著他開的價錢,我還是多給了一成,就怕給人抓了把柄。死去的那三個都是跟了我整整好幾年的弟兄,最小的那個戰死時還只十八歲,尚未娶妻,我也想他們的家人日子過得好些。先父從前就常常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有田土傍身,總算薄有產業。就是我和母親離開宣府時轉了那繡坊的股子給了幾個軍將,也是這緣由。”
此話陳衍還有些似懂非懂,羅旭卻對楊進周的父親大感興趣,一時話題又拐到了那上頭。車內的陳瀾聽到楊進周只是一味搪塞,不禁若有所思,心想覺得這個年輕武官看似冷峻實則心細,原來是因為父母就是如此。
先頭那麼一耽擱,兩個大男人外加一個少年聊得興致勃勃,行程自然而然就慢了。陳瀾起初還聽著外頭說話,後來覺得累得慌,索性將窗簾靠近前頭的那部分開啟一角,在裡頭又看了一會兒另一本影射武宗末年的雜記,雖是多歌功頌德,可依稀能夠找出不少影子。當她看到上頭說,武宗末年放任諸子為爭位而殘殺,以致子嗣幾乎凋零殆盡,到最後即位的穆宗甫一登基,就把被武宗賜死的最鍾愛的長子追贈為莊文太子,不禁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看來,武宗這個諡號除卻因為這位天子好武力頻頻出征之外,便和這事情有關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合上書卷細細尋思的時候,只聽外頭駕車的車伕一聲響亮的叱喝,緊跟著,前頭吆喝連連,中間還夾雜著幾個不堪入耳的喝罵聲。不等她發話,紅螺就立刻到了車門邊上悄悄張望,不一會兒就挪了回來。
“小姐,似乎是一個漢子被人扭打,這會兒羅世子楊大人和四少爺他們已經上前去了。”
對於扭打鬧事這種勾當,自打聽鄭媽媽說過六合醫館那檔子事之後,陳瀾就有一種本能的提防和警覺,可一聽到上前去的還有那兩個辦事決計可靠地人,她就鬆弛了下來。不管怎麼說,那兩個男人一個機敏多智,一個沉著冷靜,怎麼看都沒有她出面去管的必要。
“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他們說我還不出錢來就先砍我的手,再剁我的腳……對了,就是那田契……他們說要收田契和房契,大人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外頭竟然是楊進周認識的人?聽這口氣,彷彿是他那死難袍澤的遺屬?怎會那麼巧?
陳瀾心中一沉,就只聽一聲極其誇張的慘呼,隨即就是又一陣不堪入耳的喝罵聲。可隨著噗地一聲悶響,這些聲音就彷彿被截斷在喉嚨裡似的戛然而止。此時此刻,她終於有些坐不住了,拉著紅螺就挪到了車門邊上,撥開那一層掛簾往外瞧去。
儘管有車伕和幾個隨從擋著,但透過人群的縫隙,他還是看清一個人正抱著頭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而他身後的幾條大漢則是呆站在那兒。在那個人的身邊赫然插著一把劍尖深深扎入泥地的寶劍,上頭的鮮紅劍穗垂落在地,顏色顯得異常扎眼。
看著這一幕,陳瀾深深吸了一口氣,緊跟著,一個冷得彷彿結了冰的聲音就從車門的縫隙中傳進了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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