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第1/3 頁)
門外長夜蕭索, 寒風譬如脫韁之馬奔騰咆哮。阿乙抬臂擋風,梵文鏈霎時繞臂而現,他於風中喝道:“滾開!”
十三道青符牆層疊幽亮, 卻阻擋不住寒意的逼近。風間白雪繚亂, 旋繞而現半身人形。
雪魅仰首浮立,他銀髮遮面,對阿乙輕斥道:“無禮小兒!浮梨擅自離職, 包庇罪神宗音, 如今異象已生, 天地風起, 你們一個二個都逃不掉。”
“你不做淨霖的看門狗, 我瞧得起你。”阿乙“啪”地甩響梵文鏈,“豈料你轉頭去了九天境, 還是做人家的狗!好狗不擋道,趕緊滾開!”
雪魅譏諷道:“今夜就算我讓開, 你也跨出不去!障外百里皆是分界司的兵將,醉山僧即刻便到。你想去尋誰?淨霖當下自身難保!”
阿乙早已不耐煩,哪裡聽得進去。他的梵文鏈破空抽出, 風雪間聽得“簌簌”疾聲,猛地炸響在雪魅立身處。
屋外暴雪漫蓋,屋內山月的喘息越漸劇烈。她緊緊摳著床沿,仰頸悶哼,汗順著脖頸和雙鬢不斷下淌, 可她摸起來卻涼得駭人。
浮梨淘洗著巾帕, 對端盆的山田厲聲說:“把參離枝遞給她, 讓她銜著!”
山田如數照辦, 切聲問:“這般冷如何生得出來?”
“你將地龍再燒熱些。”浮梨摁著自己顫抖的手, “熱水不可斷,其餘的交於我便是。”
她話音未落,整個院子陡然震動一下。桌椅碰撞,熱水險些翻撒在地,外邊已經動起了手。
山月蒼白著臉,盯著浮梨,汗水滲溼她的長睫,她緩了少頃,才含糊地念道:“梨姐!你……你休怕……”
浮梨閉一閉眸,再睜開時已鎮定下去。她替山月擦拭掉汗水,說:“么兒要來了,姑姑接著他!今夜你們必定會母子平安。”
蒼霽闔眸假寐,聽著淨霖勻長的酣睡聲忽然停了。他便睜開眼,問:“怎麼了?”
淨霖無端地說:“天冷了。”
室內的餘熱正在消退,蒼霽緩緩後仰著脖頸,定了一會兒,方說:“明年無事,我必要看著你到天亮。”
院門外的竹林裡已響起了“砰——”的撞擊聲,降魔杖隨著芒鞋磕在石板絨雪上,卻沒留下任何痕跡。大雪撲朔,颳得褐色僧袍“呼呼”而響。
蒼霽不羈,只在裡襯外邊搭了件寬袖大衫。他跨門出來,抄了袖看漫天飛雪,也不下階相迎,只說:“在門外邊站著,這裡邊沒餘出你的位置。”
醉山僧略抬了抬斗笠,露出他慣用的那張蒼老皮囊。他駐步在院門外,肩頭已經鋪了層薄雪。
“你龍息浸身,已藏不住了。”
“你說笑。”蒼霽寒聲慢語,“我生來便只會激流勇進。”
“一年前,我於西途城中告誡過你,你卻執迷不悟。”醉山僧說,“你們在此藏匿邪祟,此罪當誅。”
“這孩子若不是邪祟。”蒼霽說,“你殺還是不殺?”
醉山僧腳踢降魔杖,橫臂凌指向蒼霽。空中飛雪頓時衝開,在兩人之間餘出空地。他說:“殺!天地間凡是能生魔者,我都要殺!”
蒼霽朗聲肆笑,說:“你此生閉關無用,已經淪為夢魘囚徒,人如半廢。”
醉山僧持杖凌身而起,他喝道:“出來!”
暴雪撲頰,醉山僧聲音方落,降魔杖已撞在蒼霽臂間。那結實的手臂上衣袖破裂,鱗片與杖身猛然相抵,醉山僧如撞泰山,腳下竟倏地被震退一步。
“好力氣!”醉山僧喝了一聲彩,接著翻杖直擊,“你也要化龍了!”
降魔杖再次轟然擊打在臂間,蒼霽非但沒有退後半步,反而倏忽抵近,牢牢地握住杖身,說:“一年前大雪夜,你一杖擊中內子,你記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