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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終於拂過了塞北。天暖了,雲低了,花開了。枯黃的草原泛起了青綠,光禿禿的樹幹也抽出了新芽。春天緩慢而又迅速的接管了一切,用溫柔卻無可抗拒的力量驅走寒冷。彷彿一夜之間,幽州被一層天降的綠紗籠罩,無數叢花枝又從紗網掙扎出來,吐出奼紫嫣紅。
就在這時節,幽州有了幾個明顯的動向。
折衝將軍薛禮和裴行儉分別領軍一萬,出渝關,進駐草原一百里。
燕王新設督造處,日夜趕造軍械。
燕王公開張榜,朝百姓高價收購。
明眼人看得出來,這幾個動向可以合成一個,目標直指契丹。看來,燕王已經下定決心掃平身後的隱患了。可要是再深想一層,這一切又十分的可疑。且不說軍事動向為何讓人一目瞭然,就說這初春用兵便實屬不智。去年的糧草已然消耗殆盡,今年又尚無收成,大軍要吃些什麼?再說公然徵糧,這不是自揭其短嗎?
不光是民眾,就連底層的官員都為這些舉動感到迷惑。他們無法猜測燕王的用意,不過執行上卻不敢有半點鬆懈。
是真是假,或許連李沐風都沒有定論。不過他知道,假作真時真亦假,假戲可以真做,真的也能變成假的。他眼下就是要讓敵人真假莫辨,無法摸清燕軍方面的真實意圖。
在這種情況下,那些針對自己的謀劃會不得不浮出水面,提前發動。不管怎麼說,在時間上他已經掌握了主動。
對於自己的安排,他很有些得意。可偶爾靜下心來,又頗覺無趣。他看到這幾日,乾妹妹莫無憂頻繁來往於燕王府和迎賓閣,在兩邊都如魚得水,相處融洽。於是李沐風想,或許只有這樣天真的,沒有心機的人才會讓所有人由衷的喜愛。自己這廂挖空心思、殫精竭慮,看似大權在握、意氣風發,實則已然成了凡夫俗物,在物質和慾望道路上越走越遠。
他依舊可以說,一切都迫不得已,自己是為了生存而無奈的掙扎。可自省內心,未嘗沒有慾望的渴求。這一路走將下來,一半也是自己的選擇吧?那麼無奈求存一說,怕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藉口。
當然,這些想法都是一念之間。就像春日某一瞬的悠然遐思,頃刻就會回過神來,然後搖頭一笑,眼前依舊是冷漠的現實。
這一日,李沐風處理完手中的事,卻看莫無憂蹦蹦跳跳的跑進來,叫道:“大哥,你看好不好看?陳姐姐可誇好呢!”
李沐風見莫無憂的小臉滿是期待之色,便笑道:“小丫頭來獻什麼寶貝?”
“你看你看!”莫無憂得意的歪著頭,顯出一根翠玉簪子。“這簪子好不好?”
“唔。”李沐風瞟了一眼,道:“好看得很。”
“大哥根本就是敷衍人!”莫無憂噘了嘴湊到近前,“再看看嘛,這簪子可不一般!”
“怎麼不一般,莫不是誰送的聘禮不成?”李沐風打趣著,仔細看了看,失笑道:“敢情學你陳姐姐,也戴了這樣一個!”
莫無憂被李沐風取笑,面上騰地紅了,跺腳叫道:“大哥,你再這麼說,我不睬你了!”
“好、好,不說也罷。”李沐風笑著擺擺手,道:“不過這簪子玉質和做工都算不得好,改天大哥讓人給你打個好的。”
“真的!”莫無憂一喜,旋即又想起了什麼,摸著簪子搖頭道:“不行不行,這可是人家送的……”
“哦?”李沐風一愣,道:“當真是人送的?是哪個?”
“嗯……他叫顧況。”莫無憂託著下巴想了想,補充道:“功夫好得很呢!”
“是他?”李沐風記得曾經見過那少年一面,不禁笑道:“他功夫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