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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看著另一個方向歌唱,在察覺到了自己多了一位觀眾後,緩緩地把視線轉了過來,偏著頭看他繼續歌唱。
歌詞似乎是義大利語,或者西班牙語,小天狼星聽得不甚分明,但被斯塔西婭眼裡閃躍著的光芒定在了原地。他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幽靈,靈魂已經離開了軀體,被吸引並溺死在了藍色的、幽深的眼波里。而他的身體還一動不動地木樁一般地杵在臺前,信徒一樣直愣愣地聽著他不懂的語言。他一瞬間覺得這首歌唱的是歌頌戰士的凱旋戰歌,令他滿腔沸騰;下一瞬間又覺得描述的是海上塞壬,不然何以讓他神魂顛倒?
沒聽懂大意,但他也察覺到了,這歌是重章疊句的反覆結構。斯塔西婭稍稍停了一會兒,繼而用不大合轍的英語又唱了一遍,似乎是解釋給他聽歌曲含義。他勉強用所剩不懂的理智分了分神,有了個模糊的猜測:估計當年她母親就是這樣把這首外文歌教給年幼的女兒去領悟的。
然而聽清楚了歌詞之後,他立刻把對於素未謀面的安娜波爾頓的猜測拋諸腦後了——
斯塔西婭夜鶯般的歌聲是這樣唱的:
「在座的女士,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
「我想把一切講給你們聽,新奇的感覺我也說不清,只是感到心中翻騰不定……」
她稍稍把目光移開了,彷彿小天狼星身邊也有幾個聽眾一樣,對著空氣中的聽眾伸出手臂,彷彿渴望得到對方的認同,「我有時興奮,有時消沉,心中充滿火樣熱情,一瞬間又感到寒冷如冰……不知道為什麼終日嘆息,一天天一夜夜不得安寧;不知道為什麼膽戰心驚,但我卻情願受此苦刑。「
斯塔西婭稍稍直起了身,又順著手臂擺動的姿態把視線移回到了他臉上,用一種同時洋溢著幸福和痛苦的情態對著他反覆吟唱,那是他剛剛被深深打動卻不解其意的部分:「……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
她用一種優雅的定格姿勢,一手捂胸一手前伸,口角含笑地向她唯一的聽眾謝幕。
斯塔西婭波爾頓,或許是全英國從未正式出道的女高音中最有名的一個,正遠離她所熟悉的、有著精美舞美和大道具佈景的歌劇舞臺,只有不遠處的倫敦塔橋算得上一個可堪宏偉的背景;臉上沒有相應的舞臺妝容,只有一張被她草草卸掉煙燻搖滾妝後的素淨面孔,只有眼眉處還殘留著依稀可見的濃烈妝感——這是被小天狼星的鬥毆匆匆從化妝檯前拉走的證據;她的服飾也一點也不像一個理應穿著晚禮服或戲裝的女高音,一件羊絨風衣下裹的是超短緊身裙,她腳上還踩著放在車裡備用的小白兔拖鞋。這些元素堆疊在一起,彷彿一個在酒吧宿醉後剛剛被家人找到、但還沒有醒過勁兒來仍舊發著酒瘋的富家女。
但這樣潦草而古怪的演出組合,折服了一位年輕的巫師。
小天狼星在恍然之中,忽然伸長手臂,握住了那隻柔軟而纖長的手。
斯塔西婭沒有領會到他的怔忡,以為對方是想接她下來。於是她蹲直身,就著他的手就從半人高的檯面上跳了下來,把他撞了個滿懷。小天狼星冷不防這一下,踉蹌中緩緩坐到了草地上,茫然地看著她。斯塔西婭踩著小兔子鞋,卻倒是穩穩地站住了,於是居高臨下地指著他哈哈大笑,又恢復到了往日普通少女的快活神情,彷彿剛剛既似繆斯又如塞壬的場景是一場美好的午後之夢。
然而年輕的巫師知道並不是——胸膛裡怦怦跳動的心臟告訴他那不是錯覺。他默默唸著那幾句歌詞,平生第一次爽快地決定繳槍投降。
女士啊——你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但你可理解我心情?
——我不得安寧,但我甘受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