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040(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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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說了半天國事,元賜嫻好歹有些睏意了,卻是心底冒出個疑問,突然很想得到答案,便繼續纏著他道:“您既然心懷蒼生,當初是不是也與其餘朝臣一樣咒罵了我,南詔事起,他們說我元家為一己私利不識好歹,非要付諸武力,害得邊關將士百姓多添戰火折磨……您彼時也是支援我前往南詔和親的?”
“不是。”陸時卿實話道,“是我私下勸說聖人接受你阿爹的軍令狀,出兵迎戰,拒絕和親的。”
元賜嫻稍稍一滯,忽而抬起眼問:“為何?”
他那時候都不認識她,肯定不是出於私心了。但她還是有些好奇。
似乎是察覺到她揚起的目光,陸時卿微微偏頭,分明一片漆黑,卻好像瞧見了一雙流光溢彩的霧眸,正切切地注視著他。
黑暗裡想象的感覺太強烈了,他緊了緊捆在手腕的布條,別回頭正經答:“所謂‘和親’,當是以止戰為最終目的,與異族捐棄仇怨,維持親睦的策略。譬如對進退有度,如今與大周交好的回鶻、吐蕃等,錦上添花未嘗不可。但於南詔就行不通了。此番南詔行跡惡劣,原就是以挑釁的心態興兵起戰,倘使和親,等同於屈辱妥協。”
“其後,南詔必然得寸進尺,四面諸族亦可能紛紛效仿,屆時,國將不國,君將不君。若大周已到了需要一個女子犧牲自我,委曲求全才得以立國的地步,何不將疆土拱手讓人,給黎民蒼生謀求一個更好的統治?”
這最後一句聽得元賜嫻膽戰卻又沸騰。
陸時卿繼續道:“何況南詔的心思很明顯,便是離間滇南王與聖人。一旦你嫁了,聖人必將愈發對你阿爹心生芥蒂,唯恐他投靠南詔,甚至有朝一日,可能將刀子動在他頭上。”
“滇南根基不穩,朝廷雖有善戰者,卻無人比你阿爹更熟悉南詔,更能勝任鎮守西南的要職。一旦聖人自斬臂膀,南詔鐵騎越過關門,便將如入無人之境,到時才是大周將士百姓災難的開始。你元家以戰止戰,何過之有?我又為何支援你和親?”
如果說,修繕河堤的事叫元賜嫻頭一回感受到了陸時卿對大周百姓的善意,這些話,便令她對於求得他的庇佑,第一次真正有了信心。
她沒多說什麼,攥著被角小聲道:“陸侍郎,謝謝您當初替我說話。”雖然不是為了她。
她的語氣難得的誠摯,不同於往日的虛與委蛇,陸時卿笑了一下,沒出聲,心裡卻嘆口氣。
方才的話是他心中所想不錯,可那是對明君講的,與徽寧帝如此言說便是徒勞無功。彼時他為了叫他放棄這場即將板上釘釘的和親,是以權術利弊假意勸說。
那些不大磊落的說辭若叫元賜嫻聽見,恐怕她就謝不出來了。
但於他這尷尬的身份而言,比手段更要緊的,永遠是目的。
良久後,他聽見元賜嫻一聲聲淺而勻稱的呼吸,想是她終於肯睡了,便也跟著闔上了眼。
翌日清早,元賜嫻卻是在床鋪上醒來的,醒來就見陸時卿坐在轆轆行進的馬車裡擬寫公文,她乍一眼沒覺得不對,待反應過來卻是一愣。
她怎麼從腳榻到了床鋪的,陸時卿的雙手又是如何解放的?
她瞠目問:“您叫拾翠來過了嗎?”
陸時卿頭也沒抬,淡淡道:“沒有。”
“那您這是?”
他擱下筆,從袖中抽出一片薄刃來給她看。大概意思是,他自己割斷了布條。
“……”
哇,他好不要臉!
元賜嫻氣得拍被而起,昨夜對他積累的好感霎時一掃為空,質問道:“你給我弄床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