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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閣議事廳群情激昂要清君側的這群人,卻無一人料到,有一雙耳朵正在門外偷聽。陳應風匆匆穿過走廊,湊近馮保耳朵說了一陣,馮保微微點頭道:「立刻傳巡城御史王篆,去天一閣茶樓的鹿鳴閣見我。」
「你說你的座主張閣老,為何要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候,跑到萬壽山上去踏勘先帝陵寢?他這不是有意躲著我嗎?」馮保見了王篆,第一句話便說起這個。王篆忙說:「輔臺大人是先帝陵寢的總督修,他前往督查的日期,是先前定下來的。」馮保乾笑一聲道:「算了吧,他這是在跟我慪氣,他這一走王九思的案件就被擱在那兒了。可高拱那頭已是磨拳擦掌,他慫恿那幫言官,準備明早上疏皇上,彈劾我呢。」看著王篆一臉如臨大敵的神態,馮保壓低了聲音:「所以說,眼下已是你死我活的時候了,王大人,老夫想勞你大駕,到萬壽山一趟,無論如何,要把張閣老請回來。」
小校把常老漢領進萬壽山感恩殿會客廳,張居正起身相迎,笑道:「下午在先帝陵寢工地,我看常先生言猶未盡,因此便讓小校把先生留下來。」老漢道:「閣老大人是名傾朝野的文淵閣大學士,在下只是一介草民。閣老大人!您仔細辨認一下,還認得我嗎?」
張居正早已覺得這位常老漢頗有些面善,疑心在哪裡見過,又加上聽出他是江西口音,正怔怔地看著他,在肚中搜尋是否曾有這樣一位故人,常老漢道:「還記得二十六年前你來京參加會試,與你同住一個客棧的那位江西仕子嗎?就是那位嚮往陽明心學的何瘋子。」張居正拍額笑道:「哎呀,柱乾兄,若不是你自己說破,我真的認不出你了。」
二十六年前,正是張居正到京城參加科舉考試的那年,何心隱是同科考生,在京城一起呆了三個月後,張居正考中,而何心隱則名落孫山。張居正有時聽人說起,那次落榜之後,何心隱便棄絕功名,一心宏揚陽明心學,如今已成了名震士林的大家。
何心隱道:「我來此地,是為了會你。」他傾身湊近張居正低聲道:「叔大兄多年韜光養晦,現在終於有出頭之日了。」
第八章 高拱去位(2)
「此話怎講?」
「叔大兄真的要我說明?」
想起「何瘋子」之名,張居正真怕從他嘴裡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忙提醒他說:「柱乾兄不要忘記,此處可不敢胡言亂語。」
這何心隱感嘆地說:「是呀,這裡是大明龍脈之所在,一般人來這裡,除了景仰膜拜,又還能說出什麼!但你我不一樣,你久蓄凌雲之志,要當伊呂一樣的人物,我何心隱是個狂人,選擇這裡談大明天下,社稷蒼生,因為這裡正是風雲際會的上乘之地。你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俱全。只要你願意,就一定能當一個萬民擁戴的太平宰相。」
「何以見得?」
何心隱道:「明朝的第十四個皇帝,前日已經登基,是個只有十歲的少年天子,如此少年君父懂得什麼治國安民,還不得依靠首輔?所以,這一任首輔,盡可把滿腹經綸用於指點江山,激濁揚清,改革朝政,開創太平盛世。」
對於陽明先生的心學,張居正也知道個大概。他知道儒學的這一宗講求心性、良知,本以為何心隱會對他道出一套心物體用的道理,沒想到他談及的全是經緯術數。何心隱說:「這叫帝王學。陽明先生是我學問的祖師爺,他創立的心學是『知』的範疇,而帝王學則立足於『行』。」張居正頷首道:「知行合一本是陽明先生學問的根本,從這一點講,你倒是心學的正宗傳人。」何心隱說:「叔大兄過獎了!在下進一步坦言,叔大兄若想做一個太平宰相,須做三件事。」
對於沒有一天做官的經驗卻在此大談「帝王學」的何心隱,張居正想看看他到底能說出個什麼來,便問他:「哪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