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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去歲如霜

祁宮裡似乎每座殿宇都有四季，唯獨披霜殿裡沒有。

那些蘆葦從淡綠至荼白，又從荼白至蒼黃，直至冬季枯萎，看著都是一樣的寂靜蕭索。明明是生命力極旺盛、開花時極絢爛的植物，披霜殿裡這些，卻彷彿被鎖在了某段固定時空裡，永遠散發著往事的氣息。

顧淳月看著盛夏時節那些荼白色的蘆花，轉身對紀晚苓道：&ldo;我記得披霜殿二十年前便是這個樣子，你入宮一年半，佈置竟紋絲未變。&rdo;

紀晚苓笑笑：&ldo;我覺得這樣便很好。一年又一年，看多了各種陳設變化，回頭看還是以前的最好。&rdo;

淳月也笑道：&ldo;我們這些人啊，一個比一個念舊。年紀不大，都老成得什麼似的。&rdo;

晚苓夾一筷子冬菇煨蘆筍細細嚼了，緩緩道：&ldo;廟堂之中長大的孩子不就是這樣。未歷事而心先老。&rdo;

淳月斂了笑容，柔聲道：&ldo;你比從前，不快樂了許多。&rdo;

&ldo;月姐姐見我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rdo;

&ldo;說起來你現在既可叫我姐姐，也可叫我嫂嫂。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叫我月姐姐。&rdo;

紀晚苓莞爾：&ldo;自幼便這麼叫，再改口也是不能了。月姐姐，磊哥哥，一切都還是昨天。&rdo;

淳月默然片刻。&ldo;晚苓，已經七年了。&rdo;

紀晚苓臉上卻不見傷感，只是平靜：&ldo;所以月姐姐不必擔心，我也慣了。&rdo;

&ldo;你們如今都這麼平靜，臉上不見悲喜，反而更叫我擔心。&rdo;

紀晚苓想了一瞬也便明白這個&ldo;們&rdo;字裡還有誰，&ldo;君上的性子，確實比以前冷淡了許多。&rdo;

&ldo;他十四歲登上大寶，君臨天下，承受了許多超越他年紀所能承受的重壓。去年你入宮，我以為對他來說是件好事。&rdo;

&ldo;這件事我做錯了。&rdo;紀晚苓認真看向淳月，&ldo;從決定入宮，到入宮後我做的所有事說的每句話，都是錯。月姐姐，我很抱歉。&rdo;

淳月溫柔道：&ldo;我雖不知你是怎麼想通的，但如今聽你這麼說，我很欣慰。&rdo;

晚苓意外，看來顧星朗沒有對淳月說起阮雪音在查案的事。

只聽淳月繼續道：&ldo;既然已經入宮做了夫人，一生很長，總要和身邊人好好相處下去。當今君上是值得託付之人，尤其對你而言。&rdo;

紀晚苓放下手中那雙象牙箸，抬眼四顧披霜正殿內，幽幽道：&ldo;月姐姐，那時候在宮裡逛，我從未進過披霜殿。&rdo;

淳月點頭：&ldo;母后和薛氏瑜夫人不算交好，你那時候總在母后的承澤殿，自然沒來過。&rdo;

&ldo;所以誰成想呢?當初怎麼也料不到我會是景弘一朝的瑜夫人，會住進這披霜殿。就像我怎麼也沒料到，磊哥哥會回不來。&rdo;

&ldo;如果三哥還在，你如今應該住在承澤殿。&rdo;

&ldo;月姐姐，我並不在意這個。&rdo;

&ldo;其實去年你要入宮，君上也是這個意思，他沒想封你為夫人。你本就該為皇后。我猜時至今日，承澤殿依然是為你留著的。&rdo;

&ldo;可我沒想過做別人的皇后。除了磊哥哥。&rdo;

&ldo;但你入宮了。你入宮了，卻依然這麼想，是同時辜負君上和你自己。&rdo;

紀晚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