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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嫣一開始看見她母親抱著雲鬱哭罵,只是跟著落淚,哭的眼睛鼻子都是紅紅的,像朵揉皺了的海棠花。及至盧氏被攙走,雲鬱轉身背對著殿外,李嫣朝著他背影垂淚,彼此久久無言。李嫣等了半天,見他沒話說,揉揉眼睛,福身拜了拜:「母親去了。陛下若無吩咐,妾便就此告退了。」
雲鬱啞聲道:「朕……本想跟你敘敘舊,只是實在百事纏身,心力交瘁,而今想什麼都提不起沒精神。舅舅舅母,自幼待朕恩情深厚,有如己出。表妹與朕,從小一處玩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一塊餅,也要分著吃,同桌而食,同枕而睡。後來朕入了宮,做天子侍讀,與表妹多年未見。十六歲時再去舅舅家拜會,表妹已經長大成人,亭亭玉立。舅舅親目侄子,為我和表妹定立婚約。本以為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豈料世事多變。先是母親過世,朕為了守喪,不得不耽誤婚期,而後又因瑣事與舅起爭執,不得不取消婚約。朕這些年心中懊悔,一直深覺對不住表妹,耽誤了表妹的青春。而今朕為表妹擇得一佳婿,也算是朕的心意和補償。朕已經擬了詔,封城陽王雲徽為侍中兼大司馬、太尉公,入居西柏堂,總理朝政。封舅舅為太保,位列三公。朕在位一日,必保李氏同你丈夫的榮華富貴。」
李嫣淚道:「陛下金口玉言,妾怎能說一個不字。無非是遵旨謝恩罷了。」
「妾只是有一問。」
雲鬱轉過身,面向著她,語氣平靜道:「你問。」
李嫣道望著他:「陛下既親口承認,說妾同陛下,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為何不願意與妾完婚,而是要費這般心思,將妾嫁給城陽王?」
十幾歲的小姑娘,性子卻極倔強。
雲鬱難過道:「朕與表妹兩情相悅,彼此親厚。立表妹為皇后,何嘗不是朕的夙願。只是有太原王在,皇后之位,絕不容許他人覬覦。朕怎麼能讓表妹為妃為嬪,屈居賀蘭氏之下。朕也不想李氏再捲入朕跟太原王之間的爭鬥。」
雲鬱雖然傷感,卻是自始至終冷靜。
李嫣茫然失落道:「爹爹進宮前也是這麼跟我說的,說為了陛下,為了李家,我只能嫁城陽王,不能嫁陛下。他說皇后之位是太原王要的,我硬要爭,就是在給陛下和父親添麻煩,弄不好,還會招來殺身之禍。可是我同表兄早有婚約,這些年早就認定了要嫁給表兄。我十五歲時就已經把表兄當成是自己的夫君,連以後跟表兄成婚,養幾個孩子,取什麼名字都想好了。你是樂平王,我是樂平王妃。哪怕你跟父親鬧不和,取消了婚約,你也說了,你心裡有我。你這麼多年未娶妻,我便覺得你一定是在等我,所以我也等你。你一天不娶,我就一天不嫁。我等了這麼久。」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十八歲的李嫣懵懂地發現,男人的心,也並不比女人的淺。
她感覺自己從來也沒弄懂過雲鬱的心思。
小時候,她總跟雲鬱一起玩,捉蝴蝶,讀書、識字、騎小馬,形影不離。她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瞭解雲鬱的人。
雲鬱愛乾淨,有潔癖。他從來不玩泥巴。他的小馬總是刷的最乾淨的。他寫字,紙上不許有黑點,或者髒汙墨跡。他寫字非常端正,最愛漂亮。
雲鬱喜歡吃她娘炸的面果果,李嫣喜歡吃甜的,他喜歡吃鹹的,甜的不吃。
他喜歡舞刀弄劍,最想做的事就是當大俠客。他最喜歡的詩,就是三國曹植的那首《白馬篇》。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雲鬱七八歲時,整天喜歡穿白衣裳,穿胡服,穿靴子,背著把木刀,說要做幽並遊俠兒,要去行俠仗義。
他最喜歡的詩人是曹植,最崇拜的人是荊軻。他最喜歡的故事是荊軻刺秦。
他常跟李嫣玩鬧,跳到院子裡的高樹上,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