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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幽靈籠罩下的土地,無一處能倖免於難。
我有段時間也混跡官場,熟知20世紀80年代以後中國官場的況味。不敢想像父親當年竟敢那麼膽大。但可以推知,畢竟有那麼些年月,中國官場等級並不那麼森嚴。大概1957年以後,上級就是上級、下級就是下級。同戰爭年代講究的官兵一致、軍民一致相比,官場規矩開始與時俱進。現在,誰敢同上級開玩笑?上級的威嚴是不允許冒犯的,而且越是官大越威嚴,只需到省部級就有些侯門似海了。
不過,也未必盡然。同下級打成一片的官員也是有的。有些官員同他賞識的下級或企業家就混得跟朋友似的。總有那麼些人,天天圍著官員轉,點頭哈腰叫老闆。過去有個時候老闆二字在中國近乎於貶義詞,而現在常用來稱呼有權的和有錢的。你有權,我有錢,就很容易做朋友。何謂朋友?朋友的定義也早與時俱進了。有個順口溜說朋友的標準是:一起下過鄉,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一起嫖過娼。有些地方,長官一倒臺,牽出一大片,說明這些長官人緣還是不錯的。
我的父親老了,不知這世上的戲演到哪一齣了。卻知道囑咐我一句:別亂開玩笑。
常識性困惑
終於逃離官場,可以過一種自由自在的讀書寫作生活了。儘管自由是有限度的,自在還需自尋心境。有道是“英雄到老皆皈佛,宿將還山不論兵”。幸好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宿將,只是在官場迷迷糊糊地走了一遭,仍有許多懵懂之處,拿來說說,圖個快活。
記得剛踏進官場,對一個名詞的感覺特別深刻,那就是:印象。而且據說最最要緊的是第一印象。好心的同事告訴我,誰誰本來很有才幹,就因為某某偶然事件,在領導那裡落了
個不好的第一印象,他就背時倒運;誰誰就因為年輕時的一件小事,在領導那裡印象壞了,一輩子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直到退休都還是個普通幹部。這些故事裡的主人公,都是我可以看見的活生生的人,他們都是一副落魄不堪的樣子。剛參加工作時,我還很有些抱負,總想有所建樹,便處處謹慎,事事小心,惟恐領導對我的印象不好。慢慢地,我好生困惑,發現這印象之說真沒道理:那些所謂領導,嘴上那麼堂而皇之,而知人用人怎麼就可以憑他的個人印象呢?原來官帽子就是他們口袋裡的光洋,想賞給誰就賞給誰,就看你是否讓他看著順眼!
老百姓說得激憤:中國最大的法不是憲法,而是看法。儘管這是極而言之,卻實在道盡了官場很多失意者的無奈和辛酸。所謂看法,也是我困惑的一個詞兒。看法多是用作貶義的。官場上,你跟誰透個風:某某領導對你有看法了,這人準被嚇個半死。看法壞了,你再怎麼兢兢業業洗心革面都徒勞了。領導們總相信自己是很英明的,不太會輕易改變自己對人的看法。憲法太大,一般人也難得去觸犯。刑法或別的法,判得容易,執行卻難。目前,無法兌現的法律判決多著哩!而看法卻是現碰現,領導今天對你有看法了,明天你怎麼做都不順眼了。看法會讓你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
還有就是組織,也讓我大惑不解。組織好像一個筐,什麼都可往裡裝。某某領導要重用你,說是組織需要;某某領導要修理你,也說是組織需要;某某領導想把你涼起來,同樣說是組織需要。你若不想任人宰割,準備擺在桌面上去申訴或控辯,他們會說你不服從組織意見,或說你對抗組織;而你私下發發牢騷,又可能成了搞非組織活動。有些人就有這本事:把什麼事都放在組織名義下,弄得堂而皇之。無可奈何,官場中人都是組織內人,縱有滿腹委屈,只要別人丟擲“組織”這個詞,就只好隱忍了。面對冠冕堂皇的組織,他們只得失語。
所謂尊重領導,我也是頗為質疑的。我沒見過哪個檔案或法律上規定下級必須尊重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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