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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盯著桌子發呆,便從椅子上站起來,道:&ldo;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過了十一點,大門就進不去了。&rdo;
譚功達只得起身,送她下樓。兩人走到門外,譚功達隱隱就見一個人懷裡夾著檔案包,正從四樓下來。走廊裡燈光昏暗,他沒有來得及看清那人是誰,那人一見到他們,冷不防也吃了一驚,趕緊腦袋一縮,又慌忙回到四樓去了。
第二章 桃夭李也穠
第二章 桃夭李也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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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宇宙名物之於身心,猶饑寒之於衣食也。有切己著,雖銖錙不宜;有不切己者,雖泰山不顧。公主梅城縣政,不思以布帛菽粟保暖其身,而欲汲汲於奇技淫巧、聲光雷電,致使道有餓殍,家無隔夜之炊。民怨鼎沸,人心日壞。造大壩,鑿運河,息商賈,興公社,梅城歷來富庶之地,終至於焦瘁殆盡。為公思之,每惻然無眠。須知梅城小縣,非武林桃園,不能以一人之偏私,棄十數萬生靈於不顧。退社之風,蓋有源於此。人事天道,自有分界。人事所不能,待以天道而已。夫人定勝天者,聞所未聞,非愚則妄,不待詳辨。至若共產主義於1962年實現,則更是荒誕不經,痴人說夢。豈不聞六朝人語:欲持荷作柱,荷弱不勝梁,欲持荷作鏡,荷暗本無光乎?公雖非荷,去之亦不遠矣。公仰賴力大者護佑庇蔭,遂一意孤行,胡作妄為,然而公獨不聞宋人&ldo;荷盡已無擎雨蓋&rdo;之言乎?
這是大年除夕的傍晚,天色陰晦,大雪飄飛。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早晨泡的一杯茶,現已結了一層薄冰。譚功達坐在書房的桌前,將這封匿名信一連讀了三遍。這封信一看就知道是個鄉村學究所寫,信中的話文縐縐的,卻是罵人不帶髒字。那首六朝人的小詩,明明是罵他秉賦黯弱,不堪重任,也含有勸退之意。而最後那句&ldo;荷盡已無擎雨蓋&rdo;簡直就有點刻毒了。從郵戳上來看,這封信竟然是從普濟寄出的。此人身處鄉野,竟然對縣裡的大小事務瞭如指掌,不僅知道自己背後有所謂&ldo;力大者護佑&rdo;,而且居然知道他給省裡和中央打過的一個1962年提前實現共產主義的報告,可見此人來歷非同一般。
信中所說的&ldo;力大者&rdo;,大概指的就是鶴壁的聶鳳至了。差不多在一個小時之前,譚功達給他打電話拜年。聶鳳至的聲音聽上去異常蒼老、虛弱。他告誡譚功達,上面近來風聲很緊,山雨欲來風滿樓。地委各機關也很不太平,凡事都得處處謹慎。開挖大運河一事切不可操之過急:&ldo;我已經老了,地委的事情怎麼都無所謂,可梅城是咱們的根據地,不能有任何閃失。不然的話,我可就連個養老的地方都沒有了。&rdo;
聶鳳至又說:&ldo;潘書記病故之後,省裡幾位領導都主張派一個新書記來梅城,我擔心新書記來了以後你會礙手礙腳,便提出書記一職由你兼任。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你做了書記,縣長一職遲早得讓出來。你的那個通訊員不是已經做了副縣長了嗎?這個人到底怎麼樣?嗯,靠不靠得住?&rdo;
最後,聶鳳至笑著問他:&ldo;你跟文工團的那個小姑娘怎麼樣了?我看你還得往爐子裡加點柴。就像國際歌裡唱的,趁熱打鐵才能成功……&rdo;
白小嫻回家過年去了,雪倒是越下越大。譚功達覺得胃部隱隱作痛,便走到廚房裡找吃的。鍋灶都是冷的,揭開鍋蓋,早晨煮的稀飯都已經結了一層冰碴子。廚房的地上擱著兩顆大白菜、一把小蔥、一塊用舊報紙卷著的臘肉、一根冬筍,這些東西是普濟的高麻子託人給他送來的年貨。平時,譚功達一日三餐大多在縣機關的食堂裡吃,即便到了週末,他也難得在家生火做飯。可如今過年了,食堂和街面上的飯鋪都關了門,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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