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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被單,肉骨已經在佈下面消失殆盡,只餘兩根桔子的手臂露出外面,瘦得不是皺著皮,而是連皮也似乎繃緊了,牢貼裡在骨頭上,嶙峋可怕。她的手指也僵白尖削,像帶霜的枯木般,令人瞧著起寒冷的感覺,我的心裡有些恐怖,但也只得在床沿坐下去,戰戰兢兢地拉起她的左手說:“妹妹,我瞧你這幾天氣色還好……”說著心中又覺得愧惶,我這算不算在安慰她,還是在敷衍,欺騙他呢?
於是站在旁邊的世材嫂也接著如此說了,只有年青的國保默然無語。姊姊起初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是到後來還是不免有些相信起來了,她微笑著說:“真的嗎?我看恐怕還是愛爾邦的效力,熱度減低了,面色總好看些。”我不忍再瞧她那在死亡線上掙扎著的臉,只自低下頭去,撥弄她的手指,只見灰白色的指端卻整齊地長著淡紅色指甲,像塗抹過宏丹似的,我不禁疑惑起來了。
“姊姊,你的指甲怎麼這樣…呢?”我本想加上“好雷”兩字,但畢竟覺得不妥當,就把喉嚨聲音含糊嚥住了,她似乎馬上就意會到了說:“那是一種病人的膚色,你瞧,我的指甲上面早已沒有健康圈了,而且指尖腳尖都是冷冰冰的,那是因為高度的貧血…
“可以輸血嗎?”我急切地問,自然心中也毫無把握。
她答道:“這怎麼會有效呢?輸血對於驟然失血過多的人也許有用,但是我……”講到這裡她的真心微笑又消失了,絕望擺在她面前,她的心驟然沉重起來。過了一會地忽然像講笑話似的哈哈兩聲道:“我是除非有像孫行者般的神通,能到太上老君那裡去偷幾粒仙丹來就好了。”這句話說了以後,我們非但沒有感到她的滑稽或俏皮,而且更覺心酸欲裂,大家似乎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講不出來了。
姊姊在青島(4)
“大姑姑,我今天給你燒了些牛肉來了。”世材議忽然想到牛肉,保詩人心中得到靈感激的,趕快說了出來。
“謝謝你,又叫你費心。”姊姊像背書似的說熟了這兩句話。
“姊姊,你的胃口好嗎?”我也努力想找出些話來講。
“不發熱的時候還好。”她機械地回答。
大家對視著又沒有話可講了,後來世材嫂頻頻窺視國保的手腕——國保的手腕上並沒有什麼,只有一隻長方形手錶。姊姊似乎領會到她的意思,便嘆口氣說:“中午一班的校車也許快開到了,你們早些出去等著吧。”世材嫂這才捧到丹詔似的站起身來,……說道:“我們倒不要緊,校車趕不上也可以坐黃包車的,只是大姑姑你也該休息休息。國保!小姑姑!我們一同走吧。”我只得跟著她們站起來,對姊姊說聲:“明天再來看你。”就同她們根兒倆一齊走出房門。房門自動關上後,我戀戀不忍就走開,因為姊姊還被遺留在裡面,寂寞地,無心無休地給結核菌在領擾著呀。
房門口的牌子是白底黑字的,它清楚地映入我眼睛的是:“蔣眉英”三字,也許有一天這黑字給揩去了,我姊姊的生命也就不再存在於人世間了。
國保瞧我呆呆的站著不肯離開,心中老大覺得不忍,便埋怨他母親道:“其實我們應該讓小姑姑多坐一會。媽老是記掛著校卒,校車,彷彿錯過了這班校車,便像大總統失掉了整個青島一般。”
說得世材嫂赧然無語,我知道她的儉省也有道理的,便忙攔住國保道:“好了,好了,你們倆可千萬不要爭執,我們其實早應該回去了的,你母親到家裡還要燒飯給我們吃哩。”
寂寞的病人便只好讓她獨自寂寞地留在醫院裡,外面美麗的風景是與她無涉的,上坡下坡,她只能夠回想著,或者在夢中出來看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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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1)
海平輪啟動了,我發現第十三號官艙裡只有兩個女客,一個是我,另一個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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