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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是是非非之想。她心裡一把精細的秤,蘇諶既然不是長子不能繼承家業,斤兩輕重自不待言。
蘇諶望著這世界一片花花豔豔,心頭一徑黯了去。這梧桐街頭,怎地和巴黎沒甚麼兩樣?玻璃櫥窗裡電燈晃眼,那許多奢侈瞧著眼熟,畫片似的從眼前流過,心裡卻不著一點痕跡,照樣空芒著。
倏地一張美人月份牌晃過,蘇諶窒了一窒。往事叢叢浮現。
那片的脂香粉濃中,水晶吊燈從上面瀉下來的珠串似一塊重玉砸進冰湖裡,舞池裡零星轉著的珠光燈旋啊旋,撒在右手邊特殊的一溜桌子上。
小姐們身著素色旗袍或者珠光白短禮服,手腕上彆著標誌初入社交界身份的香檳色玫瑰,臉上不張揚的紅紅白白。
玫瑰咻咻冒著的水嫩氣息跟今晚的女主人互相鼓勵,不著痕跡地遞著相同的訊號:成年的小姐已經學會了5種外語,會插花會描金會寫14行小詩會做家政,會在客廳裡彈鋼琴唱英文歌曲……
身後盤踞著珠光寶氣的貴婦人,拿摺扇、繡花手帕檔著嘴,心裡翻揀著未婚少爺花名冊,比較著斤兩,揣摩著聯姻的尺長寸短。眼珠卻是不好意思亂轉的,只豎起靈敏的觸角抓住每個飄過來的眼風——未來的女婿就在這些眼風之後,或者隔壁桌子的蘇老太爺正在看我家四姑娘。一股鈕眼風過去矜持地微笑答謝,絮絮在扇後提醒女兒,黃家公子正看你。乖巧小姐便轉身讓傭人拿片雪梨,小粉脖子迴轉之間,耳上的鑽石墜子便在燈光下閃出獵手火槍般的光亮。
蘇諶熟知這裡的一切遊戲規則。嘴角吊出禮貌周到的微笑,嘴巴里隨時吐出各種恭維話,捧得一干太太毛孔裡呼呼地舒坦。蘇諶當然也深知固然風氣開化到巴黎那樣,中國人骨子裡也並不以男女相悅作為規則,那片香檳色玫瑰不過是巴黎的殼,真正的交易權還在左邊那角落老掉牙、穿著長袍馬褂的古董手裡。他未來的妻子也必定坐在那片香檳色玫瑰叢裡,他卻不必真的去細數斟酌,接收那些矜持的暗示,然後傻到在第二天寫一首小詩寄到對方官邸。
所以蘇家三公子小心的繞過那些婚姻的陷阱,不回應那些未婚小姐們的小酒窩,甚至有些避之不及。他還年輕,而且趕上這個魚龍可以隨意混雜的年代,他比父輩幸運得多,不必早早的抬來紅轎子紅蓋頭綁住手腳。蘇家已經有大哥那樣的人來繼承打理產業,母親便一直任由他這個小兒子在大學裡吊兒郎當地學著藝術和音樂種種。他的未來不用設計,如同門庭進去就是舞廳般一覽無餘。怎麼的不甘心也找不出反叛的理由來,他是那麼喜歡衣冠楚楚和水晶燈下的舞會,而小說上富家公子愛上的那個戲子從來沒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粉溜混圓的一隻胳膊伴著一陣香風,插進蘇諶臂彎裡,兩三個翡翠鐲子金手釧叮鐺亂響:“蘇家三少爺,讓我抓住了吧。”
蘇諶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他的鼻子早已訓練出遭遇巴黎香水重拳襲擊時的自衛功能,嘴角卻立即調出一個恭敬又旖旎的笑容,眼睛更是知情知趣地一亮,受寵若驚似地微微鞠躬:“姜太太終於抽空理會我這個可憐的小人物了!”
姜太太爆出一串跟年齡全然不搭界的笑聲,咯咯地磨著耳朵裡像撲騰起來一群受驚的雀鳥:“瞧我不撕你這張小貧嘴。”
這女人曾經就是一隻麻雀,十八歲那年,家道中落的老爹將她半賣半嫁給六十多歲的姜老爺做第九房姨太太。著實哭了個半死的小麻雀不知怎地在短短數年間就變成了老鷹,熬到扶了正,熬跑了若干姨太太,最後熬死了姜老爺,打發了他那個出嫁的閨女後,小麻雀徹底成了耀眼的鳳凰。世道已經變了,鳳凰姜太太馬上成為社交界最熱門的明星,她恣意揮霍甚至於養戲子,跟蘇三之類的少爺們鬼鬼祟祟。老僵瓜兔死狐悲之餘對姜太太不屑一顧,大多數新派的先生太太卻不以為意,姜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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