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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趙氏這次動員,外人不知,趙武清楚。趙氏已經到了力量的底線……但凡在底線掙扎的人,沒有不好面子的,所以這次徵召軍隊,連應徵的馬伕,哪怕賒借也要弄一身木甲:柳條藤甲,就指望出戰後,從楚人那裡獲得足夠的戰利品,償還賒借的武器與鎧甲。
趙氏如此,魏氏就不用說了。魏氏休養了兩年,兵精糧足,這次出戰就指望能超越中行吳的風頭,所以魏舒拿出來的都是魏氏精兵,個個魁梧高大,這樣的武士俸祿自然不少,足夠給自己的僕人也置辦一身鎧甲, 要不然,豈不被趙氏的馬伕比下去?咱丟不起那個人!
身為聯軍統帥,趙武自然知曉馬伕的心理,子蕩的馬屁倒是提醒趙武,他拱手訕笑著說:“說起來,武尚需遜謝楚國的支援啊!”
子蕩一個倒仰……有這樣說話的嗎?噢,我誇獎你的軍隊威儀赫赫,你說這些東西全是我們楚國贊助的。沒錯,三年前你南下楚國的時候,軍隊還沒有全鎧化,如今你做到了,用那些從我們楚國掠奪的戰利品裝備起來的。這是一個貴族說的話嗎?這是一位元帥該說的話嗎?
子蕩臉色沉鬱,以吟誦反駁:“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這首詩是《國風。周南。麟之趾》,是讚頌貴族風範與氣度的,歌詞大意是:“麟的腳趾呵!仁厚的公子呵!哎喲麟的風範呵!麟的額頭呵!仁厚的公姓呵!哎喲麟的氣度呵!麟的尖角呵!仁厚的公族呵!哎喲麟的寬厚呵!”
孔夫子編《詩經》,以《麟之趾》開始,與《關睢》構成一個互相呼應的關係。這就是古人所講的:“一國之事,繫於一人之本”。“麟之趾”教化行為,使人倫美厚如麟趾。“關睢”則教導夫婦關係。夫婦是人倫之本,夫婦正,則人倫備。
趙武轉著彎子罵楚國,但他畢竟不是春秋人,沒學會春秋人那種婉轉的犀利。子蕩以《詩經》譴責趙武:你一國執政,肩負弭兵大會的重任,卻在這裡輕佻地嘲諷楚國的失敗,這合適麼?恐怕不是貴族行為吧!
趙武臉不紅心不跳,坦然承認錯誤:“鄙語曰: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我在子蕩面前做了不符合儀態的事情,子蕩教訓的對啊!”
趙武都認錯了,身為一個貴族,尤其是剛剛被霸主國執政誇獎過的貴族,子蕩覺得還是不為己甚的好,他接受了趙武的恭維,轉導走到河邊,揹著手打量軍隊過河的進展。
子蕩一走,魏舒皺著眉頭問:“元帥,楚人向來得志便猖狂,況且元帥本來說得對。戰爭是由楚人挑起來的,現在他們咄咄逼人,又好了瘡疤忘了痛,正該提醒一下他們。元帥怎麼道歉,彷彿我們說錯了一樣……哦,不過,這話由元帥說不合適,元帥該讓我來說呀!”
趙武一聲冷哼:“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這話說的豈止是晉國。子蕩是智者,現在他應該明白了。”
沒錯,子蕩現在已經明白了。站在蒲津橋邊,看著魚貫過橋計程車兵,子蕩剛開始久久不能平復興奮的性情,高興啊!咱把霸主執政說的啞口無言,反而鄭重向我道歉,嗯,這段歷史值得大書特書,我回去一定讓史官把它書寫下來……咦,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這話倒也是句名言……且慢。
子蕩的臉慢慢紅了,他想起趙武在郢都城下的驕傲,當時,趙武傲慢地說:“誰都有權發動戰爭,但結束戰爭,必須由勝利者的許可。我是勝利者,我需要得到勝利者的尊重。”子蕩又想起初次來晉國出使,趙武在自家庭院裡招待他,當時,趙武閒閒的甩著魚竿,漫不經心的說:“魚上鉤了”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說話細聲細氣的人,突然間對楚國惡語相向,是為了什麼?
身邊,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