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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原又繼續道:&ldo;第二天,我思索良久,覺得風伯欽既然已死,魍離又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就算我想替師弟報仇,也無仇人可尋,所以,便打算跟濊貊使者一同北歸。
誰知那一日,恰巧遇上陳國龍騎營在北苑行刺陛下,我當時也隨克爾合在北苑圍獵,就順路去事發之地看了一眼。哪知這一去,竟讓我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
幾名身亡的刺客,都是死在了一柄異常鋒利的匕首之下。而那樣的利器,普天之下,只能有一件。便是當年,我連同那把銀弩弓、一起送去了扶風侯府的那把匕首。
我尋了個藉口,特意去拜訪了纖羅公主,輾轉打聽到,出手擊斃刺客的人,竟然是王妃!
一開始,我不能單憑一把匕首,推斷出王妃就是殺手魍離。她是扶風侯府的表小姐,就算手裡有我為風伯欽鑄造的利器,也並不奇怪。但聽纖羅公主所言,王妃當日擊斃刺客的招式凌厲狠絕,完全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我也是習武之人,明白這種手法,只有從小經過嚴酷的訓練,方能習得,且多半用來偷襲行刺,不是什麼光明正大、比武拆招的路子。
我心裡既起了懷疑,就捨不得斷了這條線索。於是我獻出兵器設計圖,自薦為燕國效力,實則想趁機接近王妃,確認她的身份。
運送連弩和倒鉤箭到華陽關大營的那天,我特意將連弩弓遞到了王妃的手中,請她試用。要知道,我設計的連弩,箭匣分為多層,一般人根本不會知道該如何裝箭,而王妃的手法,卻十分熟練。
除此之外,我還留意到王妃的一個習慣。每當陛下挽起長弓時,王妃總會不經意地移開目光,避而不看。&rdo;
白原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慕容煜一眼,&ldo;我聽人說過,當年魍離潛入燕軍大營刺殺先王那夜,她的黑雕坐騎,就是折在了陛下的長弓之下。
我曾向軍營裡將領打聽過當年魍離刺殺先王的細節。她選擇從中軍帳頂以弩箭偷襲,手法跟當年行刺我師弟時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她沒有攻襲先王要害、直接取其性命,而是選擇了在弩箭上淬毒。且所用毒藥的毒性,不會立刻發作。
我猜想,她刺殺世景時,年紀尚幼,沒有什麼經驗,曾在出營的時候吃過很大的虧,幾乎喪命,所以,當她再度以同樣的手法刺殺燕王時,考慮到以前的失誤,因此沒有選擇一箭斃命,而是打算挾持燕王為人質,助自己全身而退。
但最後,她並沒有帶走燕王,放棄了明明可以用來保護自己的盾牌。其中的原因,我想,陛下應該能猜得出。&rdo;
慕容煜抬起眼,視線卻茫然不知落向何處。
黑夜的墨色濃重。山林邊緣的上空,有一些長伸而出的樹枝映在了月光下,纖細盤曲的枝影,彷彿黑暗中絕望的人探出的雙手,想要牢牢握住眼前這唯一的光明。
慕容煜想起了另一個黑夜,一個沒有月光,只有殺戮和血腥的、充滿了傷痛與憤怒的黑夜。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何那個被他用刀抵住前胸的刺客,會流著眼淚、不顧生死地勸自己回營,為何會哀求著阻止同夥對自己痛下殺手……
終於明白,她目光觸及長弓落日時流露出的那一霎那的哀傷與愧疚……
也終於明白了,她在自己父母兄長靈位前說出的那些悽惶自責的話語與誓言……
他覺得自己的視線模糊起來,暗黑的夜色,連同那些班駁陸離的影像濃縮成了一團,狠狠地壓到了他的心上,一股猩甜猛然湧上了喉間,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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