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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別打了,我好疼啊……」
簡欣並未停止。突然,蘇曉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鼻腔流出。低頭一看,是鼻血。鮮血流到了她的白毛衣上,染成一大片紅色。這觸目驚心的顏色,讓她想到了父親死去時的慘狀:
……馬路上都是血。父親倒在血泊之中,身體被巨輪碾壓成一團模糊的血肉,只剩一顆頭顱。那顆英俊的頭顱歪向一邊,望著自己年幼的女兒。它青筋暴露,雙目圓睜,微張的嘴汩汨流著鮮血,嚅動的雙唇似乎對倖存的女兒說著什麼……
「啊——」
年幼的蘇曉發出悽厲的尖叫。
這慘狀驚到了簡欣。她慌忙跪下來抱住她:
「對不起,曉曉,媽媽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簡欣邊說邊哭,蘇曉也終於放鬆了自己,母女倆就這樣抱在一起痛哭。
「媽媽,疼……」
「曉曉,對不起,媽媽再也不打你了,再也不打你了……」
簡欣大哭著承諾。
然而事與願違。從這一次開始,簡欣開始了對蘇曉的各種打罵,直到她病逝。蘇曉發過誓,一定不要使用暴力,一定不要變成母親這樣的人。就像父親對她說過的那樣:
「曉曉,不要變成自己討厭的人。」
然而,她不僅僅是父親的孩子,也是母親的孩子。簡欣的獸性以基因的方式在她身上延續,甚至變本加厲。所以,她才有那麼大的力量將敵人打倒在地。
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母親又出現了,她冷笑著說:
「曉曉,你還是變成了你最憎恨的樣子。」
「啊——」
蘇曉尖叫。
跌坐在地的程明遠根本不知道蘇曉是怎麼回事。他只看到她抱著頭痛苦地尖叫,然後像一隻受驚的野獸奔跑著向山下衝去。
蘇曉跑啊跑,一直沒有停下。她要逃離這座山,逃離這個讓她變成野獸的地方。可是這山路忽然變得好漫長,就像夢中那連綿的紅色山丘,永遠沒有盡頭。她驚慌失措的跑著,似乎還撞到了人。她看都不敢看他們,只顧著向前跑。
她更不會去想,程明遠為何沒有追上來。
第十八章
夜裡十一點,這座城市依舊燈火通明。
絢麗的光輝覆蓋著城市,象徵著偉大的繁榮與驕傲。曾有好事者整理夜晚燈光地圖,燈光越多之處,越是繁榮。若以此為依據,這座城市必是頂級。但它不屑於此。它的特殊地位使它穩居第一,無須與別處渾比。
從高處俯視這樣一座偉大的城市,必定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然而,並非人人有此雅興。
蘇曉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雖然望向窗外,卻無心欣賞那美麗的夜色。室內的燈幾乎都關了,只留下一些曖昧不清的光線,讓人看不清她的失魂落魄——素色居家服,披頭散髮,赤腳,真真像一個棄婦。
是啊。想刺激秦復,可他根本不接她的招。想教訓程明遠,反倒證明她是個怪物。
簡直失敗透頂。
下午,她從山上回到秦復的家,衝進她的房間一直不出來。何存知幾度喚她她都不予理會。到了晚上,她衝進浴室把自己洗了好幾遍,想洗掉那些可怕的回憶與經歷,結果當然是徒勞。
她想起小時候被母親用鉛筆扎傷,那位滿頭銀絲的老醫生對她說的話:
「好孩子,這個會留疤。你別怕。長大了就好了,什麼都好了……」
長大了就會好嗎?她已經二十八歲了,為什麼那些創傷還不能癒合,為什麼它還能強勢地支配她的意志?她到何時才能解脫?
蘇曉突然想到了酒。是啊,借酒消愁吧?也許酒精能讓意識自由,她能輕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