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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遠侯很滿意。
翰林官員常在御前行走,必須謹慎小心,沉得住氣。否則,說不定哪日出了事,還會殃及到他。
像謝琢這樣,出身尋常、沒有人幫襯、有向上爬的野心,同時又謹慎小心的人,才是最佳的合作人選。
文遠侯愈加和顏悅色:「既然陛下今日龍心不悅,那本侯就不去觸這黴頭了。」
謝琢垂眸拱手,恭恭敬敬:「侯爺慢走。」
一直等文遠侯走遠,謝琢才站直身,神情漠然地繼續朝天章閣行去。
散衙後,謝琢讓等在宮門外的葛武先駕著馬車回家,自己則沿著窄巷,去了趙叔的麵攤。
市井街巷,總是充斥著笑鬧和各種聲音,謝琢穿行其中,仿若未聞。
直到他看見站在麵攤前的陸驍。
「趙叔,有客來了,再多煮一碗麵!」
趙叔的聲音從廚房的方向傳來:「好嘞!」
陸驍今天早上去天章閣點完卯就跑了,反正沒人管著他,說不定翰林院那些官員都巴不得他別在那裡礙眼。
他還以為今天見不到謝琢了,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人。
看著不遠不近站著的謝琢,陸驍覺得那句「君若孤月懸高天,永不墜人間」說的有一點沒錯——即使周圍人聲鼎沸,謝琢也像籠著一層孤冷,與周圍隔絕開。
陸驍一笑,心情莫名有些好,抬抬下巴,問:「謝侍讀,怎麼不過來?別告訴我你不是來吃麵的,你住永寧坊,不管是抄近路還是繞遠路,都到不了這裡。難道,謝侍讀只是來聞聞味兒就走?那趙叔的面可白煮了。」
謝琢慢兩拍回答:「不是,我是來吃麵的,有點冷。」
陸驍面露得意,彷彿是他親自擀的面親自熬的湯:「對對對,覺得冷的時候,來這裡吃碗麵,就會暖和起來。」
在陸驍打起青布簾後,謝琢走進去,錯身時,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不是這個『冷』。」
陸驍在謝琢對面坐下,黑色麒麟服的衣擺貼著他緊實的大腿,他提著茶壺倒了杯茶,先用指節碰了碰,確實是溫的,不燙手,才推到謝琢面前:「喝吧,不燙。」
謝琢捧在手裡,依言嚥了一口。
「不管是哪種冷,沒有一碗麵解決不了的。我才到洛京時,也常常覺得冷,因為根本不知道,誰會在暗中盯著你,誰會在背後放冷箭,誰又表面對你笑,背後巴不得你死。」
謝琢不由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會來這裡吃碗麵,聽聽隔壁沒了牙的王阿婆罵她那個調皮搗蛋的孫女,看看斜對面賣豆腐的窮書生一邊算帳一邊背『子曰』,還有,野貓三天兩頭把趙三叔店裡的瓷瓶打碎,但第二天,還是能看見他擺在門口的一碗貓食。」
陸驍說得隨意,「這些人活得好,就說明邊關的血沒有白流,天下沒有亂,敵軍沒有兵臨城下,百姓也能活。而我困在洛京這金子做的樊籠裡,好像也不算什麼事。」
說著說著,陸驍自己先笑起來:「我通常就是這麼哄自己高興的,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有用。」
謝琢想,他很喜歡聽陸驍說話,無論說什麼。
直到此時此刻,面對文遠侯時湧起的那種噁心感,以及如附骨之疽般的陰冷,才終於散去。
而一直響在耳邊的,他父親在詔獄的水牢裡被凌遲時的痛吟,也漸漸平息。
面來得很快,趙叔大方,湯和底料都放得很足,熱氣騰騰。
謝琢用筷子攪了一會兒,等半溫了才吃下第一口。
陸驍注意到謝琢小心翼翼、吃不了燙的模樣,不由在心裡想:真是貓舌頭。
吃完麵,陸驍把銅錢放到桌上,跟趙叔遠遠打了聲招呼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