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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每一天都有革命成果——抄家、遊鬥、關押、焚燒……司馬紅革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一天,秦偉民關押了西語系的一位教授馮祖禮。二十四小時派人在西語系二樓看守他。在他們的眼裡,這個教授研究英國文學,在劍橋大學獲得文學博士學位,接受的是完全的資產階級教育,一九五二年潛伏回國,定居南京。他卻信口雌黃,說他是為了報效祖國而回國。他的罪大惡極之處則在於他利用了無產階級的寬容,給無產階級的後代傳授資產階級的知識,甚至以資產階級的垃圾汙染、毒害無產階級的後代。他居然把無產階級一個學期的時間都浪費在資產階級惡俗的問題上。當然,秦偉民重點關押馮祖禮的目的,是希望能挖出一個帝國主義的大特務。
馮祖禮被關的第二天,他居然恬不知恥地問看守他的女同學:
“小同學,叫什麼名字?”
“閉嘴!我叫什麼名字,你無權過問!老實點兒!不然,報告我們的秦偉民秦司令,讓你不得好死!”那女生厲聲喝道。
“你知不知道莎士比亞?”他居然堅持開口說話。
結果,這位女同學放聲大哭,泣不成聲,被他的“啥是×呀?”羞辱得不敢見人,回到家中,閉門不出。
從那天起,秦偉民決定每餐只給他一個無產階級的饅頭,沒有茶水,沒有菜湯。還親自給他剃了個縱橫交叉的十字陰陽頭。秦偉民把馮祖禮交給吳國傑,讓他的一班人馬負責看守
被關第十天的傍晚,整棟樓安靜了下來,不再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不再有震耳欲聾的口號聲,不再有嘻嘻哈哈的打鬧聲。馮祖禮聽到吳國傑
中山陵
在門外說話:
“看守這個傢伙,真他媽的使不上勁兒!這活交給你了。”吳國傑嘶著嗓門喊道,像是受到多大的憋屈。
“是,吳隊長!”是個男生,聲音響亮,語調卻異常柔弱。
馮祖禮席地靠在牆角,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黑乎乎的兩角錢鈔票,放在左膝蓋上,兩手反反覆覆地把它給抹平展了,側臉看看緊閉著的門,又低下頭,把兩角錢疊了兩折,握在左手心裡。等著新來的看守,估摸著,他該開門扔饅頭了。果然,片刻之後,門開了,卻是慢慢地。那同學右手握著一隻饅頭,站在門邊,猶豫片刻,挪步進入,走進馮祖禮,躬下身來,
高等學府 第三十一章(3)
“給你。”他遞上饅頭。
“哦,謝謝謝謝!”馮祖禮詫異地抬起臉,伸出右手,下意識地想直起腰,做出禮貌的姿態,而他的身體卻僵持著原來的姿勢。“終於不要滿地爬著找饅頭了!再長的巷子也終究會有拐彎的時候,再大的苦難也終究會有結束的時候,該到頭了!”他的心裡柔和得有些溼潤。
“這位同學,能幫我一個忙嗎?”馮祖禮試探著,兩眼遊移地望著已經直起腰的看守。
“嗯——行吧。要喝水,是吧?”他又躬下腰,雙手撐在膝蓋的上部,不經意,看到牆角處翻倒的、癟損的白色小瓷茶缸。
“不,不喝水,我想請你替我打點兒酒,想喝酒。”說著,便伸出左手,把溼乎乎的兩角錢遞給那位學生。
那學生拿了錢,撿起牆角處的小瓷茶缸,便撲通通地往樓下奔。急匆匆地,竟然忘記了關門。馮祖禮總算是感受到一絲空氣的流動,小窗上厚厚的灰塵如泥漿一般黏在窗框和玻璃上,幾乎遮擋了光線。玻璃破損處的層層蜘蛛網微微地掀動著,一陣一陣地。
這間朝北的小屋原本是西語系的一間開水房,只有二、三平米。沒有桌子,沒有椅子。馮祖禮長長地舒了口氣。那學生一路跑到圍牆外網巾市街的一家小食品百貨店,打了點白酒,買了五分錢一包的花生米,一分鐘也沒耽擱,又一路跑回到西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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