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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季節,酉時天已透黑。我自城外送別回來後便伏案寫了多卷帛書,一一用細羅紮好,放在了書架上的錦盒之中。
西樓外,雪花仍在紛紛漠漠地飄灑著,夜下無聲,此時的侯府顯得格外的靜寂安寧。
“夫人,家老說晚膳已備下,問您可是現在用?”侍女靜佇門外,聲音低柔。
“不吃了。告訴家老我不餓。”
“喏。”
等侍女的腳步聲消失在長廊深處的時候,我一卷案上最後一份書簡,放下玉筆,這才抬起頭疲憊地按按額角。事情辦完了,腦子一空便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上午送行的那一幕,我望著眼前搖曳不斷的燈火,用手背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嘴唇。
耳畔氣流忽然隱動異常,我一驚靜心,手指扣住了腰間的軟劍。瞥眸,窗紗處流煙般掠過一道模糊的黑影,快得只讓人疑似眼花。
我抿唇,一下倒不緊張,反而笑了笑。無顏果然不是我,他估料的,那定是將發生的。
窗扇倏地悄然而開,又倏地悄然合上,急風捲起飛雪涼涼襲入溫暖如春的書房。今夜天氣太過不佳,終是給這等神出鬼沒的身手落下了唯一一絲惹人警覺的遺憾。房裡的燭火劇烈搖晃一下後驟然全滅,黑暗中,軟劍輕薄如紙、色澤如水,些許照亮了被劍尖直抵咽喉的那不速來到的“刺客”模樣。
“刺客”自是黑衣。黑色綾裘繡帶面目猙獰的金蛇紋印,襯著那人臉上的黝黑鬼面,渾身都透著陰森駭人的寒氣。我劍尖上挑,面具應聲而落。眼前,那張面龐雖衰老滄桑卻絲毫不掩經年累月磨礪下的剛毅英氣,利落分明的五官如刀斧劈成般的僵冷,眸光一掃,凜冽無溫。
劍尖又往下移了些,再次靠近他脖間的肌膚時,那人寬袖騰起、手掌繃直。我此刻反倒嘻嘻一笑收了軟劍,看著他略有訝異的目光,我承認得坦白:“不必動手了。即便是搶了先機劍指你的咽喉,夷光也不是你的對手。打起來讓自己吃虧多沒意思啊。”言罷,我自動忽略他愈發僵硬的臉色,只轉身燃了火摺子點了些許燭火。
書房光線又亮。
“君上召見。”吐字冷冷,沒有廢話,也不察情感。
我無動於衷地“哦”了一聲。
“走?”黑衣人又輕輕動了一下唇,面色看起來極為不好,我想許是因為我逼得他多說一個字的緣故。
我轉轉眸子正待說話時,書房門此刻陡地被人推開。樓湛手持鐵柺站在門外,望著黑衣人,笑得從容:“對不住,夫人不能跟你走。”
黑衣人神情不動,淡淡瞥了樓湛一眼後又定睛望住我,眸底寒氣煞騰,一抹鋒芒掠過眼瞳時,流露的是噬血狠絕的顏色。
這個模樣的他不說話比說話有能耐多了,我一笑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請先生稍等片刻,我與家老說幾句話後,一定隨你去見襄公。”
“樓下等。”黑衣人極其費力地吐出三個字,身影閃出。窗開,窗落,除了一縷寒氣入室外,別無其他有人離開的痕跡。
樓湛仍是站在書房外,打量我片刻後,忽地一嘆氣:“公主走吧。”
我疑惑於他語氣中流露出的莫名憂傷:“將軍?”
樓湛看著我,眸光攝人:“穆兒離去前說若是他父王派人來找你,為防意外,讓老夫帶你離開。穆兒也知道公主心念齊國和那個在齊國的人,若你同意走,老夫自會將你安全送回齊國。”
我先是一愣,等心裡想起白天晉穆的神態語氣還有離去前他跟我囑咐的那一番話後,不禁又恍然,原來他說的安排是指送我回齊國……我咬唇,眸光飄忽落在牆角那幾株綻放鮮豔的紅梅上。
半日,我搖頭,道:“不走。”不能走。在這個時候離開他,那我的行徑算是什麼?再者還有無顏叮囑的事我還未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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