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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兒四歲了,病情依然沒有絲毫起色,終日痴痴傻傻如一個布偶。
這日天色晴好,我只攜了隨身侍女,牽著靖兒信步走在御苑之中,任陽光淡淡灑在身上。
“天祚盡,歷二帝而傾”,民間市井流傳的那首宴謠,不是沒有深意的。朝堂上那麼多眼睛在看著,那麼多耳朵在聽著,早晚會有人發現小皇帝痴呆的秘密,他不能永遠躲在垂簾背後,做一個無聲無息的木偶。隨著蕭綦一步步接近帝位,靖兒存在的價值,越來越小了,也該到了他退場的時候。
那首諺謠,是再明白不過的暗示。
從痴呆的小皇帝手上奪走帝位雖然易如反掌,卻不是名正言順,明面上還欠了一份冠冕堂皇,水到渠成。這就像我和哥哥的那盤棋,一味進逼反落了下乘,到了這份火候上,反而要欲揚反抑,以退為進。弄權之術與王霸之道,歷來是缺一不可。靖兒只是當年不得已的傀儡,如今子澹已被削去了全部羽翼,也就成了最好的棋子。廢黜靖兒,擁立子澹,蕭綦依然大權獨攬……他離帝位每近一步,就意味著又一次屠戮或傾覆。
只是靖兒實在是個可憐的孩子,或許離開這宮廷,對他也是一件幸事。
我抱了孩子,坐在苑中默默出神,初冬的陽光灑在我們身上,這一刻寧靜安恬,彷彿遠離了帝王家的紛爭苦難,儼然一對平凡人家的母子。
肩頭忽暖,一領羽紗披風搭在身上,蕭綦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濃眉微蹙,深深看我。
冬日的陽光斜斜照下來,給他冷峻如削的側顏籠上淡淡光暈,玄黑錦袍上繡金紋龍張牙舞爪,似欲活過來一般。
他撫了撫靖兒頭頂,淡然道,“過不多久,這孩子也該離開了。”
“廢立之事,關係重大,你果真決定了麼?”我抬眸看他,他卻久久沉默,沒有回答。
夕陽西沉,晚風帶了微微寒意,掠起他廣袖翻飛。
他忽而笑了笑,“當年我曾說過,陪你看江南的杏花煙雨,還記得麼?”
我怎會不記得,在寧朔城外,他說要陪我看盡海天一色、大漠長風、杏花煙雨……年年仲春,看著宮牆內杏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我都會想起他當日的話。
我望進他眸中,無盡悵然,卻又甜蜜,“我以為你早已忘了。”
“等這個冬天過去,我們就去江南。”蕭綦回頭凝視我,薄削的唇邊有一抹極淡的笑意掠過。
我心中驀的一突,怔怔望了他,幾疑自己聽錯,“去江南?”
他微微一笑,“到時,我還政給子澹,放下外物之羈,帶著你離開京城,你我二人遠遊江南,從此逍遙四海可好?”
我僵住,分不清他是戲言,或是試探,只是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蕭綦深深看我,明犀目光似不放過我臉上一分一毫的變化,唇邊依然噙著莫測的笑意,“怎麼,你不喜歡?”
我被他的目光迫得透不過氣來,良久,緩緩抬眸看他,“拋下天地雄心,只求一身逍遙,那便不是你蕭綦了。”
蕭綦迫視我,目光深邃,眼中笑意更濃,“那要怎樣才是我?”
拋開世間羈絆,雙雙遠遁江湖,只羨鴛鴦不羨仙——這也曾是我當年的夢想,假如我遇上的人不是蕭綦,或可讓這夢想成真。然而,當我遇著他,他亦遇著我,一路走來已再不能回頭,也不屑回頭!我們攜手砍開了叢叢荊棘,付出了太多的代價,彼此都已血痕斑斑,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們登上那至高的峰頂!
“想明白了麼?”他迫近我,強烈的男子氣息籠罩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阿嫵,我要聽見你的真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不要在最後的關頭搖擺猶疑!”
我仰頭望著他,從未有任何時候如一刻的堅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