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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果然濕氣很重,還沒到夜裡呢,就起霧了。清昭頂著眼前迷濛的水汽,目不轉睛地盯著雲涯,他一身白衣,好看得像從畫裡走下來的一樣,同她七年前初見他的那一天並不曾有半分改變。
七年啊,她已從剛及他腰的女童長到了他的肩頭,若在山下,也該是許人家的年紀了,而他仍舊清風朗月,眉目間從未被歲月刻下哪怕一絲痕跡。是啊,仙人是不會老的,他、相籬、子歸、辭雨,他們都不會,只有她這個天資駑鈍的弟子,會漸漸生出皺紋與白髮,會拖著臃腫的腰身和不再靈便的腿腳,成為一個招人厭的老太婆。
她的耳中像有一千隻蟬在鳴叫,嗡嗡地響成一片,周遭的一切聲音都遠去了,辭雨好像在竭力替她爭辯些什麼,但她已全然聽不見了。她只望著雲涯,他唇邊清清淺淺的笑,彷彿和她隔了幾百幾千年。
清昭的心裡有一股極苦的滋味泛上來,比當年治她頭腦的那一劑仙藥還苦,使得她四肢百骸都顫慄起來,每一個毛孔都想吶喊。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她的師父,明明笑得和當年一樣好看,好像下一秒就要向她伸出手,此刻說的每一句話,卻都在推開她。
她用力瞪著已然模糊得無法視物的雙目,向著前方白色的光影膝行過去。她猜想自己此時的神情應當很嚇人,她只是不願意讓眼淚流出來,否則該更讓人看不起了。
算得什麼大事,不過是師父見了子歸與辭雨在外遊歷,就萌生了讓自己的徒弟也出去歷練歷練的念頭,她這個笨師父,也是頭一回當師父,其實樣樣也是摸索著來罷了。她若為這點小事哭鼻子,可真真是丟人了,她只消去同師父說說,她不想去,如往常一樣,他一定會饒她的。
不過幾步之遙,她很快就爬到了雲涯的身前,只是卻疼得鑽心,不知這疼痛是來自膝下,還是心頭。她開口,驚覺聲音啞得不像自己:&ldo;師父,徒兒不想去,徒兒想留在山上跟您修行。&rdo;
在她迷濛的淚眼裡,雲涯的笑意瞬間淡了幾分,向來溫暖的語聲也失卻了溫度:&ldo;胡鬧。&rdo;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她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她從未問過,他是否喜歡她在山上陪他,但他將她從集市上帶回來,給她醫病,領她修行,容她讓她,即便她鬧得雞飛狗跳他也是笑著的,從不生氣,更不曾斥責她,也極少拿捏什麼師父的架子,將她慣得沒大沒小。她一直以為他是喜歡她陪著他的,一直以為……
話及此處,每多一句都是往心上割刀子了,偏她仍不死心,強自糾纏:&ldo;那……徒兒遊歷多久可以回來?半年?一年?&rdo;
她用近乎哀求的眼神仰望著雲涯,語調裡越來越濃重的哭腔卻只換來他側過頭不看她,縱然她死纏爛打,伸手攥著他袍子的下擺,他也未曾垂憐,將目光施捨她一剎那。
&ldo;你手上是什麼?&rdo;身旁忽然傳來一聲喝問,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清昭愣怔間,左手已被粗暴地拉起,本只堪堪滑落至小臂的衣袖被猛然掀到了手肘。
她茫然又驚愕地望望相籬,又看向自己的手,其上分明空無一物。難道是她方才拽了雲涯的衣擺,就惹得相籬動瞭如此大的怒?
&ldo;這印記是……&rdo;出乎意料的,子歸也湊上前來,神情似是極訝異,又不敢肯定。
清昭越發雲裡霧裡,他們說的竟是她的胎記嗎?不過與生俱來的痕跡而已,為何能使他們如此在意?
&ldo;只是一塊胎記。&rdo;卻是雲涯倏地站起身來,擋在了她與相籬中間。
&ldo;好!你,你!&rdo;不知為何,相籬竟給氣得說不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