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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還在掙扎著從地平線升起,他卻被永遠留在了這個冷冰冰的清晨。
面對這場預謀已久的永別,聞野恍然發覺,前一刻還橫亙在他心頭的芥蒂,那些怨恨,那些沒有勇氣面對的抉擇,甚至是那些頹靡,那些深夜裡的自暴自棄,全部都變得渺小到根本不值一提。
徐素棉「嗷」的一聲跌坐到地上,瘋了一樣把頭一下下朝著床板撞上去,幾個護士和剛趕來的醫生上前拉住她,勸她要節哀。
徐素棉站起身,推開所有人,抬手把自己的頭髮抓亂,表情呆滯地原地轉了一圈後才找到聞野,指著他忽然笑了:「你這個殺人兇手,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出門被車撞死!」
塗牽牽原本不想再插手的,但她實在聽不下去了,提步穿過堵在門口圍觀的那些人,走到聞野身邊想要拉他起來,帶他離開。
聞野試著把身體的重量全都放到塗牽牽的掌心。他想要爬起來,另一隻手也撐到床上,但是他的四肢好像都不再屬於他,膝蓋才剛離開地面,就又重重地跪下去。
「牽牽姐,」聞野哭得渾身都在發抖,他無措地看著她,「我好像動不了了。」
塗牽牽偏過頭去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樣的聞野讓她心疼得看都看不了。她不知道試了多少次才咬著牙把聞野從地上拖起來。
徐素棉整個人已經進入了理智全無的瘋癲狀態。她撲上來對著聞野又是擰又是掐,睚眥欲裂地瞪著他:「就是因為你,小天他飯也不吃藥也不吃,天天跟我們耍,你就是個害人精啊!憑什麼你能長到這麼大,他才十歲就沒了!你說,你是不是把他該有的一切都搶走了!你不得好死啊你!」
聞野任憑她一點點把自己推搡到了牆角,聽她把所有的罪過都強加到自己身上,看著她又哭又笑,自說自話,等她折騰累了,坐到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對面的牆徹底安靜下來,才試著活動了一下發僵的手指,把自己身上那件羽絨服脫下來,走到床邊,隔著被子輕輕蓋到聞天身上。
他沒有什麼好反抗的,這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母親在痛失孩子後最真實最無助的表現。他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在踏進這間病房之前聞野仍覺得他是恨徐素棉的,恨她的刻薄,她的無情,她的冷漠,她的偏見和現實。但是此刻,那些恨意在她的瘋癲裡一點點崩塌潰散。
聞天的一聲對不起實在太過沉重,無論這個世界先前對他如何不公,命運怎樣偏心,又或者未來還有多少意想不到的苦難等他去經歷,他都覺得,他應該原諒這一切,去包容更多。
他一直覺得聞天是幸福的,起碼跟自己相比,他是幸福的那一個。可其實他錯了,聞天背負著本不該由他來承擔的包袱負重前行了太久太久。
自己不辭而別的這段時間,他該有多難過呢?聞野想都不敢想了。
聞天那天早晨問他,是不是等他長高以後,就能穿自己的衣服了。聞野記得他當時笑著告訴聞天,那時候自己會買新的給他。
現在他把這件衣服送給聞天,因為接下來的幾十年他都沒辦法去兌現這個承諾了。
沒能看著聞天健康長大,這會成為他一輩子都無從彌補的遺憾。
他忽然想起了臘月二十五那天的生日,那片星空和塗牽牽帶著聞天唱給他的生日歌。
大概因為生日是假的吧,要不然許的願望怎麼會不靈了呢。
——
按照農村習俗,十二歲以下的孩子去世後要找一個親人之外的人埋在山上,並且所有的親人都不能在場,埋葬地點也會變成一個永遠的秘密。
塗牽牽第二天上午載著聞野和池漾返程回了北衡。
也許這樣很自私,不管聞野接下來準備如何處理這些家庭關係,昨天在病房發生的一切,她再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