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道德崇高,不能治國;沒有道德,國將不國(第1/6 頁)
沈鯉研究這些個龜甲獸骨上的貞問,就很有意思。
比如武這個字,不是止戈為武,武在這些龜甲獸骨文上,是一個走一個戈,就是走過去殺掉敵人,就是武,就是戎,把俘虜拉回殷都,各種方式炮製後獻祭給祖宗,就是祀。
國家大事,在戎在祀。
商朝人真的敬重鬼神嗎看起來非常敬重,大動干戈,四處抓羌人,還要搞出盛大的儀式來祭祀,但沈鯉總覺得商王,似乎也不怎麼敬重鬼神。
因為有幾個龜甲獸骨上,王問天神,一個問題,得不到滿意回答,就會連續追問了好幾次,再貞、又貞,直到問出自己想要的結果才會停止。
今天的大臣問皇帝,得不到滿意的答案,誰敢連續追問皇帝不回答,留中不發,臣子都要膽戰心驚,張居正這種溝通不順,在文華殿的小會上,彈劾弟子,那已經是仗著自己維新之功,十分大膽的行為了。
商王連續追問,通常都是不斷的增加用羌的數量,一個、三個、五個、十個、五十個、一百個、三百個,直到龜甲上的裂痕,是自己想要的。
而且王也不是很遵守這些卜辭,沈鯉就發現一條,說:癸亥日,貞人貞問,下一旬不會有什麼災禍吧,王占卜了下,說會有倒黴的徵兆,也就是有咎。
占卜出結果有災禍,五日丁卯,王嘚嘚瑟瑟非要出去打獵,結果車轅斷了。
而且這類的龜甲獸骨還不是一片,就沈鯉看到的車禍記載,就有三處之多,而且次次都是占卜有咎,王不信邪,還非要出門嘚瑟。
甚至有的時候,王還會自己解讀裂痕,搞得貞人老師(占卜師)也非常的無奈。
數千年前,在那個仍然矇昧的年代裡,鬼神的權柄和王權看起來是雙日凌空,但王權仍然大於鬼神的權柄。
在沈鯉看來,張居正和申時行的擔心,也是類似雙日凌空的擔憂。
張居正對萬曆維新產生了懷疑,這是他要彈劾申時行的根本原因,他要開倒車。
因為在商品經濟完成蛻變的時候,利潤的莫大威能,就會取代皇權,即便是利潤的莫大威能,無法取代皇權,利潤的威能和皇權幾乎並列,這種雙日凌空,也是張居正無法容忍的。
雙日凌空這種事,對大明,或者說對於中原王朝而言,是十分危險的,權無二柄,哪怕是當下的大明朝,在張居正歸政之前,他就是攝政王,在他歸政之後,做主的是陛下。
但皇帝的態度十分的堅決,不想因噎廢食。
而沈鯉則認為,即便是雙日凌空,大明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就是陛下!
一如三千多年前,鬼神的權柄依舊要向王權低頭,不給滿意的回答就一直問,不給滿意的回答,就自己解讀,就是有咎,也要出門嘚嘚瑟瑟。
在沈鯉看來,在禮部看來,申時行提出的觀點,沒什麼新奇的,每一次歷史的重大轉折,都會發生。
在先秦時代發生過,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諸侯們,將天下切割出了塊塊;
在秦代發生過,廢井田開阡陌,軍功爵名田主們,將天下切割成了塊塊;
在漢時發生過,世家兼併天下田畝,千年興盛不衰,世家將天下切割成了塊塊;
在隋唐時發生過,世家被取而代之,鄉賢縉紳走向了歷史的舞臺,出身鄉賢縉紳的官僚們,將天下切割成了塊塊。
而今天,不過是新興資產階級走向了歷史舞臺,把社會切割成無數的塊塊而已。
將問題轉化為條條塊塊的矛盾,事情就變得清晰而明朗了。
社會因為利益,仍然會分裂為不可調和、而又無法擺脫的對立面,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互相沖突而又密不可分的利益經濟體,不至於在無謂的矛盾衝突和鬥爭中,毀滅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