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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一驚，忽地記起，自己曾偽造過一張銀姐的賣身契，確是在林依手裡，她生怕林依去張梁跟前翻舊帳，忙命任嬸搜屋子。但林依既然敢講這話，自然是有準備，豈會讓她把物事搜著，任嬸翻箱倒櫃好一氣，還是搖了搖頭。方氏深悔自己辦事不周全，逼問林依幾句，未果，只好長吸一口氣，不甘不願道：&ldo;各退一步罷，我不趕你出門，你也莫掀我的過往。從今往後，你搬到偏屋去住，按月把房租和飯食錢，如何？&rdo;

林依已不願與她過多糾纏，完全是為了活命，才拿她偽造的賣身契來說事，此刻見這條件尚可，便點了點頭，轉身去收拾行李。方氏心裡憋了氣，一面朝堂屋走，一面吩咐任嬸：&ldo;待吃過飯，將銀姐住過的屋子收拾出來與她住，傢俱搬空，只留一床一櫃一桌，這個月的房租和飯食錢，記得收上來。&rdo;

任嬸心領神會，點頭壞笑道：&ldo;她哪裡有錢把，瞧我到時怎麼收拾她。&rdo;一主一僕到得堂屋，桌上已擺好了飯，張梁坐在桌前，黑沉著臉，正在責問楊嬸：&ldo;晚上吃稀的也就罷了，為何中午也沒得撈乾飯吃？&rdo;

楊嬸回道：&ldo;米沒了，下午我去買。&rdo;

方氏忙道：&ldo;買糧的錢就在我桌上擱著，你且去取來，吃過飯就去。&rdo;又向張梁道：&ldo;虧得我把糧食賣了，家中雖說沒了米，但好歹還有錢，若是照著爹的意思全分給村裡人，現下咱們恐怕連稀粥都沒得喝。&rdo;

此話正是張梁的想法，但心裡想是一回事，講出來是另一回事，他狠瞪了一眼過去，斥道：&ldo;怎可講爹的不是，孩子們還在跟前呢。&rdo;

方氏自知失言，忙住了嘴，親手與他盛稀粥。正吃著，楊嬸提了一串錢過來，稟道：&ldo;二夫人，這錢不夠使。&rdo;方氏奇道：&ldo;又漲價了？&rdo;張梁更奇，問道：&ldo;如今一斗米賣幾多錢？&rdo;

楊嬸答道：&ldo;洪水才過，鬧饑荒哩，一斗米，怎麼著也得五百出頭才買得到。&rdo;

張梁吃了一驚：&ldo;這般的貴？&rdo;又問方氏：&ldo;咱們家的糧食，你是幾多錢賣出去的？&rdo;

方氏期期艾艾，不肯作答，張梁追問不已，她實在躲不過，只好開口答道：&ldo;那時糧價還未漲得這般厲害，是一百七十文一斗賣的。&rdo;說完，她見張梁臉色突變，連忙又補充道：&ldo;平日的糧價，只有一百六十幾文，我還多賣了幾個哩。&rdo;

平日的糧價，按鐵錢算，大約在每鬥一百三十文至一百七十文之間浮動，若是運到成都府，能賣兩百文，如今遭災，正是糧價飛漲的時候，張梁聽到方氏報的價這般的低，氣的差點掀了桌子，指著她的鼻子&ldo;你，你，你&rdo;了半日，憋出一句話：&ldo;你給我滾回孃家去，免得把我張家敗光了。&rdo;

無緣無故被趕回孃家，乃是大恥辱，方氏驚呆住，張伯臨忙拉了張仲微一把，雙雙離桌跪倒，求張梁道：&ldo;爹息怒，外祖家是，娘自小讀書習字，於買賣一事上難免有所欠缺……&rdo;

張梁不過是一時氣憤，方出此言，總不能真因為家裡虧了錢，就將方氏趕回孃家去，此時見兩個兒子求情，便就了這個臺階下了，悶哼一聲，不再講話。當家理財，乃是正妻本份，方氏沒有做好，自知理虧，低眉斂目，殷勤服侍張梁吃飯，可惜她上了年歲，遠沒有美妾服侍那般賞心悅目，張梁嫌惡地瞧了她一眼，揮掉她夾菜的手，回房去了。

方氏被打掉了筷子，卻不敢生氣，還連聲吩咐任嬸，叫她把飯菜與張梁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