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甕口蒙了三層細紙,用布扎得牢,拿到近處的時候能聞到淡淡酒香,鍾應忱一時詫異。
等池小秋開了封,那股酒香才以悠遠卻又霸道的姿態,從甕中逸出,其中夾雜著的還有絲絲縷縷的桃花香。
「上好的梅家清,我那時走了半個鎮子才尋到,加了今年三月的桃花枸杞,也算我出份力。」
鍾應忱一時恍然,思緒飄飄蕩蕩,好似又回到去年這個時候。
他剛遇見池小秋的時候,她枯黃頭髮一紮,打起架來一對十來個,從來不落下風,鍾應忱便是她從一次混戰裡,莫名其妙撿回來的。
從此以後,除了放明槍的池小秋,又多了一個擅長嗖嗖嗖放冷箭的鐘應忱,兩人一處,無往不利,只除了和池小秋閒聊的時候。
譬如餓了兩三天,好容易躲著遍地流民,在最最高的樹頭擼下來剩了一把的青樹葉,連洗的時間也不敢有,就讓他兩個迅速填在肚子裡了。
樹皮樹葉嚼得辛苦,池小秋帶著苦色嘆一口氣,鍾應忱心裡迅速一沉,恨不得立時就聾了。
果然,下一刻——
「要在家時,該是吃青精飯的時候了,你曉得烏米飯嗎?」
「不曉——」鍾應忱試圖阻止這場折磨,但池小秋並沒有參考他意見的意思,興沖沖繼續往下說。
「就是拿烏稔樹--葉子又厚又圓的那種,搗碎了,要撿新的,九月裡頭做的只能拿去年的,顏色太淺了,不好看!泡水之後,蒸熟,曬乾,再泡——講究的得來回泡上九次,其實一兩次就行了,等蒸了出來,淺的顏色清綠青綠的,深的就變成黑紫的,放山楂果也行,泡雞湯也成…」
肚子又一次咕嚕嚕叫了起來,鍾應忱努力背書,希望自己莫要受這般魔音侵擾。
池小秋沉浸在想像中,並不在乎鍾應忱是否願意聽下去。
「新鮮的牛肉,挑還帶血絲的那種,跟八角香葉桂皮豆蔻一起下鍋煮,最好能有老鹵湯!煮上好些時候,一戳爛熟的時候,盛出來放涼了,切成花牌一樣厚…」
聽不見…
不見…
見…
「要想更入味,最好再切得薄一點,蒜泥兌上醋,夾起來一片,兩面都蘸上,肉細嫩,有筋的發脆,最好再配上涼州的梅家清,聞著就香,可我爹說啦,得到十五才能喝酒…」
摔!真忍不了了!
散夥!
忍無可忍的鐘應忱正想說話,便聽到了池小秋的下一句。
「要我說,憑什麼姑娘家就不能喝酒?我偏不!」
啪,鍾應忱萬年不變的沉默臉出現了裂痕。
他木木站起來,往前走兩步,說話聲也變得格外生硬。
「你…」
力能扛鼎,打群架從來沖在最前頭的池小秋…
是個姑娘家?
鍾應忱覺得自己見鬼了!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一年以後,他們會坐在柳安鎮一處小院裡,初夏涼風,襯醉楊梅滷牛肉梅家清。
池小秋一拍桌子:「我原是試試,不想這樣的酒味道竟好,我就給它起個好名,就叫桃花酒。」
池小秋的名字一向響亮而樸素,鍾應忱搖頭笑,剛要拿酒杯,池小秋便拿出兩個最大最寬的淺口碗來,琥珀色酒液傾倒而下,在栗色碗底來回衝撞,桃花瓣也打著旋,剛要停下來,便讓池小秋一下子端起。
「今天就借著這桃花酒,給你賀生日,我阿爹說,到了十五歲,就能喝酒了!」
好似一聲雷在鍾應忱耳旁炸響,他驟然呆立在當場。
久遠的爭執聲傳來。
「這生日不清不楚,若不改了,我連你一併休出門去!」
再後來,便是池小秋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