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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明其妙地又記起來《漢廣》這首詩了。心裡頭又流過那十分熟悉的詩章,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也許這是他千里突圍的最後一關,但又是最難以透過的一關。他一條魚似地,遊過江河溪潭到這裡,可是這裡很可能卻是一張難以突破的網,是魚死,還是網破呢?
昭關山像一隻高大的巨獸,蹲伏在他的前頭,野蠻而愚蠢地顯耀著它的威風。他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但他似乎也覺得這有可能成為一種永恆的格局。他不知自己為何這麼想。經過了這麼久的亡命流浪,難道就到此結束了麼?難道這人生的一場大戲,就此到了謝幕的時候。他的心潮湧動著,從山谷裡流出來的溪水,卻悠然著,不知亡命之人的心頭創痛。如何穿過關隘,如何穿過關隘?這就像是江中的浪頭,一浪高過一浪,敲打著他的心堤。但是無論如何,他得不到一個適當的解。他知道,現在也許只有一個字,那就是忍!他忍了!一天這樣過去了,又一天也這樣地過去了。而自己所期待的,卻無一刻不是渺茫的。
月上來了,新月如鉤,也許甚至稱得上美,可是這種美麗的滋味,讓伍子胥只想到,那也只是臨終美人的病顏色。雖說夜色也給他帶來更好的隱蔽,但他還是渴望夜早點過去。遠遠有幾聲狼嗥,讓他回想到奔宋的舊事,心中倏忽而起一種溫愛,但也回想起這豺狼當道的世道。
到了昭關。才知道自己的所有願望,可能都會在這裡化為烏有。這是最後一個關卡,越過這裡,一個江南吳國全新的生活就會在等待他。可是他沒有長上翅膀,他能夠飛越這個最大的障礙嗎?這簡直就是一個夢想。可憐的伍子胥,現在這頭猛獅就要被困在這裡了。
他可以想像這昭關就是阻在自己人生途中的最鐵的障礙了。這方面他有特別的感受。自從逃亡以來他對途中的所有感受,都沒有超過對於昭關的了。為什麼這裡就是如此,難道說所有的敗亡都是因為有了昭關的歸宿。
伍子胥躲在林子裡的深處,吃著乾糧,回想著先前的奔波日子,突然想到了扁鵲所言,他不是說昭關這一帶有他的兩個故交麼?一位叫做皇甫訥,還有一位是東皋公,而且那東皋公,還是扁鵲所收的關門弟子呢!對!可以去找他們!他們一定熟悉這裡的情況,說不定就有辦法!
他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他的身子有點發燙,這並不是興奮而引起的。原來這一段奔波,尤其是沙漠裡頭的跋涉,伍子胥的舊傷復發,他想到找東皋公,正好可以讓他看病,他是名醫,扁鵲的弟子嘛,所以找他,才叫一舉兩得。
可是現在日頭正大,很是不便,不如就在這裡歇著,待天黑下來,再去向村人打聽東皋公大夫的住處吧。他就這麼決定了。
於是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伍子胥便借尋醫治傷之名,向村人打聽,村人指著說:&ldo;是那個老名醫吧!他在那山裡頭呢,你到了那山腳下,不妨再問問!&rdo;。伍子胥一聽大喜,便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行去。他到了那山腳下,正尋思往上登攀,卻見那邊林子裡,立著一個老人,不由得就走了過去,只見老人年近七旬,鶴髮童顏,精神著呢,好像眼睛也是往這邊凝視呢。他足上之履還沾有土泥,手裡拿著的,肩上背著的,儘是野草,一下子又讓伍子胥想到了扁鵲。
伍子胥對他一拱手說,&ldo;老丈請了,請問當世名醫東皋公,是否住這山上?&rdo;老人不答反問,立即說道:&ldo;壯士可是楚國伍子胥?&rdo;伍子胥一驚,但看他那慈祥的面容,聽他那和善的話語,料想不會有什麼噁心歹意,於是施禮再拜。老人卻接著說道:&ldo;老朽正是東皋公,不敢枉稱當世名醫!前些天昭關上囊瓦將軍偶感風寒,請我前往診治,進城時候,我看到那裡張掛的伍子胥影象,知道了壯士將逃奔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