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霧玫瑰(二十一)(第1/8 頁)
拉斐爾又做了噩夢。
他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這回比之前要好,至少他沒有從床上掉下去,但也僅僅是這樣而已了。
清瘦的教皇渾身因為恐懼而直挺挺地僵硬在床上,即便是昂貴柔軟的絲綢被子,在他的感知下也變成了要將他纏繞至死的殺器,拉斐爾努力放鬆身體,過分緊繃的肌肉完全不聽他的指揮,還是依從著本能警戒著外界。
薄薄的汗濡溼了眼尾,頭髮落進了眼裡帶來癢癢的刺痛,但是他不敢閉眼,顫慄絕望的靈魂還沉浸在夢魘的餘韻裡,給他一種一旦閉上了眼睛就會將他殺死的錯覺。
緩慢地呼吸了幾次之後,拉斐爾終於撿起了一點理智,他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走到牆邊的氣閥開關旁,將開合式的開關用力扳上去,埋設在牆壁裡的機械開始運作,氣流穿過黃銅管道時發出嘶嘶的聲音,片刻之後,屋內的汽燈平穩地亮起,在房間裡投下一片無死角的光明。
拉斐爾沒有停下,他再次扳動開關,把氣閘壓到了最底部,燈光立刻由適度變成了刺眼的白,龐大華麗的頂部水晶燈更是像一個微型的太陽,一切陰影在此地都無容身之處。
被這樣的光亮包圍著,拉斐爾才終於平靜下來。
他回到床邊坐了一會兒,用手把微微汗溼的頭髮捋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壁爐的火已經熄滅,溫度隨著半開的窗戶慢慢地下降,拉斐爾重獲新生之後就非常抗拒別人進入自己的臥室,尤其是隻有他一個人在的時候,所以他拒絕讓執事晚上進門照看壁爐,因此後半夜室內的溫度總會低上許多。
他就在這樣平穩下降的寒意裡坐在床邊,可能想了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想,牆角的落地鍾噠噠滴走著,機械規律的運作聲給人無聲的安定力量,他終於感到了些微的安寧,與此同時還有後知後覺的睏倦。
拉斐爾站起來,看樣子並沒有想要關掉燈的想法,而是將床上的薄毯一卷,輕車熟路地走到裝飾櫃旁,把自己連同被子都塞了進去。
櫃子很寬很矮,裡面的裝飾品在某天根據教皇的指令全部都清空了,但是原本的木板和柵欄隔斷無法拆卸,就依然保留著,這些東西讓他無法舒舒服服地平躺下來,裡面還有濃郁的香料氣味,聞久了以後會令腦袋有微微的眩暈。
但是拉斐爾就需要這種近乎折磨的不舒適。
他把身體蜷縮起來,卡在櫃子裡,不迴圈的血液很快讓他的四肢出現了降溫、刺痛的感覺,在這種針扎似的痛苦和香料帶來的暈眩中,拉斐爾順從地沉入了無邊的黑色夢境。
第二天,慶典的鐘聲如期敲響,匯聚在神蹟廣場上的人們比前一天更多,喧鬧的嘈雜中,天上下起了濛濛的細雨,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並沒有澆滅人們的熱情,翡冷翠的民眾還是快活得要命,頂著不知道從哪裡揀來的木板遮擋頭頂嘻嘻哈哈地大笑。
費蘭特在門前站了一晚上,輕薄的鎧甲不保溫,他能感覺到渾身都像是被浸在了冰冷的水裡,換班的時候麻木的雙腿一時間甚至無法動彈。
那名有經驗的老衛兵彎下腰,用力捏了捏費蘭特的小腿,捶打了兩下,費蘭特差點被那種感覺刺激得撅過去,一股痠痛麻癢從肌肉竄到了大腦裡,差點讓費蘭特眼前一黑。
那個老衛兵嘿嘿地笑起來,顯然很清楚這種感覺,等費蘭特緩過來了,他才拍拍黑髮少年的肩膀:“快去吃飯,今天早上有烤牛排,都是現宰的小牛,讓廚師給你挑最嫩的!”
費蘭特咬著牙點頭,和褐色短髮的同伴互相拉扯著一瘸一拐走遠了。
拉斐爾結束了晨間祝禱,推開門出去,剛邁出一步,就愣了一下。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砸在地面上,向來微笑示人的年輕教皇臉上閃過一絲煩躁,一路上前往餐廳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