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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命不該死,但卻落下雙目失明的嚴重殘疾。當我突然患病住院,生命垂危的訊息傳到村裡時,那些曾督促管束孩子讀書的父親母親們不禁出了一身虛汗。似大夢初醒一般,再不敢以我為例去說服孩子用心讀書了。在我病癒出院回家休養期間,記不清有多少鄉親在前來看我時,都不約而同地指出了我患腦膜炎的病因:“你是用腦子太多了,要是不上大學,保準不會是這個樣子。”儘管我再三向他們解釋腦膜炎與讀書用腦毫不相干,可他們卻認定他們的判斷是對的。據不完全統計,我失明七年來,村裡高中畢業生僅四名,初中畢業生不過十二、三名,考上大、中專的人數為零。目前,村裡高中在校生一個沒有,初中在校生寥寥可數。誠然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至少可以說是我的病讓村裡的為人父母者對讀書學文化又產生了一種可笑又可悲的恐懼和憂慮。我的病給村裡帶來的第二個衝擊波是:村裡的計劃外懷孕的人數大大增加。我們那裡流行這樣一句俗話:“一隻眼不是眼,一個兒不是兒。”早在我患病住院初期,我就得知村裡一位已有二女一男的四十二歲婦女又懷孕,希望再生一個兒子。已有男孩的如此,沒有男孩的更是千方百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不生兒子不罷休。有一位年屆四十的婦女,在生了五個女孩之後東躲西藏要生第六胎。結果孩子沒生出來,卻因奔勞過度導致子宮破裂,險些送了性命。我在家養病期間,一位來我家串門的婦女曾對我說:“你這一病,又讓咱村多生了多少孩子呀。”
就因為我用心讀書上了大學,就因為我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只因為生了一場病,就給我祖祖輩輩棲居於此的小村帶來如此巨大的衝擊。然而,在這種影響和衝擊的後面到底還隱含著鄉民們怎樣的心態和值得人深思的東西呢?這實在不是我一個人所能回答得了的。
關 於 黑 暗 的 記 憶
關 於 黑 暗 的 記 憶
李東輝
一
黑暗是生命的搖籃,這念頭很古怪。我懷疑自己的大腦是否出了問題,然而,我很清醒。清醒的能看清黑暗中那些遊移不定的真實和那些不可撼動的虛假。黑暗把沉眠的生命從夢中搖醒,把醒著的生命從困扼中搖入夢鄉。於是,我便在醒夢之間,尋找著那些與黑暗相關的記憶片斷。
經歷了幾十萬年的演化過程,當生命發育成人的形態,便帶著無限的衝動與熱望艱難而執
著的破門而出,黑暗留在了身後。當那根與母體相連的臍帶被冷硬的鐵剪下斷時,他哇地一聲哭了——是被冷硬的鐵剪與從未見過的光明給嚇哭的。習慣了黑暗中的溫暖與愛撫,他哪裡見過這樣的世界。伴著那一聲撼人心魄的哭喊,他吐出了最後一口羊水。從此,這世上又添了一個多災多難的孩子。此前在黑暗中發生的一切以及有關黑暗的記憶全部喪失。此後,他開始用一生的尋找與思索試圖復原那些有關黑暗中發生過的故事。風風雨雨中,他問自己:“我從哪裡來?”坎坎坷坷中,他問自己:“我到哪裡去?”一生的行程,一生的找尋,他始終弄不明白,為什麼要到這世上來。一生所為,似乎都是在聽從某種旨意的安排。理由很簡單,照這旨意做,便有好處。然而,好處彷彿也不能做為答案,也無法為那喪失的記憶和一生的找尋做出說明。因為這好處只跟旨意存在著因果關係,跟生命本身毫不相關。明白自己幹什麼是經驗的積累。譬如,好好讀書,便可以上好大學,便可以有好工作;投機鑽營,便可做官,便可發財;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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