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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卻正好有人在找彭石賢。這是前幾天來縣城的吳國芬。吳國芬由於子女拖累,長期操勞過度,營養又跟不上,身體十分瘦弱,曾經暈倒過幾次,上個月還流了一次產。這次是經張仁茂反覆動員,才帶著小兒子上路的。本來,張仁茂要把小孫子留在家裡,也哄弄得好好的,可臨走時小孫子變了卦,吵鬧著非跟媽媽上縣城不可。吳國芬見著這種情形,卻說帶去也無妨,路上多走一天便是了。結果,孩子走不了幾步路又得背又得抱,幸虧一路上得到不少好心人的幫助,母子倆才勞累不堪地完成了這次長征。張炳卿是從省城回來才見到這母子倆的,當時,他又驚又喜又氣:“你呀,做事一點不思量,上次讓你跟我一塊來你不來,這回倒好,還把個跳皮蛋硬給弄來了!”國芬笑著說:“人已經進了門,你說這話是想要趕我們走不成?”張炳卿只得說:“你捎個信,也好讓我去接你們一程呀!”國芬說:“你真有這分心便好──既然我們省了這迎接的勞累,那你就好好服侍我們母子幾天吧!”
張炳卿滿口應承,吳國芬也真的當起老佛爺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張炳卿在走道上架起幾塊磚頭,買來了個砂鍋,親自下廚做飯,還不惜耽誤了一次重要會議,藉以表達他對妻子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激。
一連幾天,吳國芬領著孩子逛遍了整個縣城,這是長期閉塞的鄉下女人們最大的渴求和嚮往,而且又僅是她這“部長夫人”才能得到的榮耀。她當然知道,幾天之後,她仍得回小鎮張家的鍋臺邊去,她當初曾有過的女幹部夢早已經失落,她無怨無悔為丈夫獻出了一切,今天能見到張炳卿為她忙這忙那,就感到十分的幸福了,她接過丈夫遞來的熱毛巾時卻說:“炳卿,你對女人不用這麼恭維,能不怕別人笑話你?”
“你讓我好好服侍你,怎麼又來數說我的不是了?我怕人笑什麼,現在男女平等!”張炳卿擺出理直氣壯的樣子。
“你要講平等就讓你講幾天吧,反正我再拖拉也拖拉不了多少日子,伯在家裡忙不過來──”吳國芬不像以前那樣對男女平不平等之類的話題有著爭執的興趣,“我還沒有給你報喜呢,來時,伯已經報名入了社!”
“那可好了,”張炳卿知道他伯不情願入社,他自己這次在省裡開會同樣有“小腳女人”之嫌,部長家屬成了合作化運動的絆腳石肯定是個問題,“這形勢不跟是不行的。”
“伯只是為你著想,”國芬告訴丈夫,伯最不服“自願”這兩個字,他常在人前聲稱,家裡的事得由他做主,這入社的事是他不“自願”,可他也明白,儘管如此宣告,終歸替侄兒侄媳擔不了什麼責任。國芬多次勸說過他,“伯,如果入了社,我才好去與炳卿說話呢。”張仁茂不肯吭聲,但在國芬來縣城的前一天,他終於“自願”去入了社。回家時只嘟噥了一句:“入了這社,明天你就放心上縣城去吧!”
張炳卿能夠理解伯父的心境,但他相信了“對個體農民的社會主義改造是一個無可避免的痛苦過程”這話,也就承認了自己這個部長的保守,雖然不免留有深長的感嘆:“冬瓜沒削皮得捱罵,茄子削了皮又捱罵,小媳婦難當呢!”
吳國芬能夠理解丈夫的難處,卻只能以玩笑話來寬解:“你那是該罵呀,還有冬瓜削了皮要捱罵,茄子不削皮也要捱罵的事呢,那才能叫做難辦!”
“你是說。。。 ”張炳卿還是不想引出爭論來,“我說你來一趟不容易,多住些日子,找個醫生好好看看病,明天我給你買只雞來,早就該養一養身子呢!”
“你就別為我操心吧,不會有大不了的病,我自己明白。”吳國芬說,“明天是星期天,你要去買只雞來也使得,我正好去把石賢找來──別太對不起大香嬸了,你不是還沒與石賢照面?”
於是,吳國芬今天一大早就領著孩子上學校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