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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雲娣聽見女兒主動出聲,只當那事過了,歡歡喜喜拉開門,親親熱熱地說:「今早你麼舅來了趟,你成英妹妹及笄,急著要銀子用,我手頭上的,都給他拿了去。家家,你……先借幾個錢給家裡使使,我這活再有個日就能交工,到時就寬裕了。」
範詠稼垂下頭沒說話,黃雲娣只當女兒點頭應承了,想了想,趁熱打鐵,接著說:「家家,你大舅想蓋兩間新房,給你表哥娶媳婦預備著,你那錢……我想著都是一家人,你肯定是樂意的,就先找出來,託你麼舅帶回去了。你放心,他們攢了錢,一定會還你的。」
範詠生收了衣服回來,正巧聽見了這幾句,大吼道:「娘,你太過分了!那是妹妹辛苦攢了……」
他停了嘴,不是因為母親黃雲娣一臉難看,而是妹妹那滿臉的淚,著實嚇到了他。打他記事起,就沒見她哭過,天大的事,她頂多嘆口氣,總能想出法子。
終歸是一家人,母親雖然過分了,他還是盼著一家和樂的。
他轉頭又安慰起範詠稼:「妹妹放心,我這就去舅舅家討回來,既是今日來的,這會子人還沒到家,錢應是沒花出去的。明兒城門一開,我就找人借匹馬,快馬加鞭追過去。娘,快說快說,你拿了妹妹多少銀子?」
被兒子訓斥,黃雲娣卻沒多少愧,女兒不聲不響藏了一百多兩私房,說心裡話,她是有怨的。這個家,一直靠自己苦苦撐著,眼珠子都熬壞了。女兒有錢,卻沒想過要貼心一點,拿出來貼補。所以,剛才她一問自己要錢買糧,她就脫口而出了。
「你妹妹富裕著呢,我也沒多拿,只支了一百兩給你大舅,二十兩給你麼舅。」
沒多拿!她這些年,一有閒工夫就做事,不捨得吃,不捨得穿,頂著別人的白眼和閒言,辛辛苦苦攢下來一百二十三兩銀子。她趁著自己受罪的功夫,私自拿走了一百二十兩,卻輕描淡寫地說著沒多拿!
範詠稼閉上眼,背對著她,問道:「我今年多大了?」
她語氣平平靜靜的,還沒兒子火氣大,黃雲娣只當她沒計較,隨口就答:「十七呀,你這孩子,怎麼曬糊塗了,連自己歲數都給忘了。」
範詠稼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仰天大笑兩聲,說:「我及笄,你只當沒這回事,還是紅婆婆可憐我,送了那舊簪子,請她女兒與我插上。你今日心疼甥女,拿我辛苦攢下的銀子,去置辦她的及笄禮,可真真是個好母親!大舅家,新屋又蓋了幾回?寧可全家挨餓,也要巴巴地把銀子擠出來與他們『蓋房來蓋房去』。你兒子呢,新屋在哪,新媳婦在哪?」
黃雲娣張嘴就要解釋,「你還小,銀子是我掙來的,我……」
範詠稼不想聽那些廢話,抬手又抹了一把臉,接著道:「爹瘋那年,家裡尚有存銀,有宅子有莊子,那些又去了哪?我攢了那麼些年,居然妄想著買一隻珍珠花絲龍鳳鐲,去續那背信棄義的約。那樁婚事,廖家忘了,你也忘了,那隻被賣掉換錢的定禮,也都忘了吧。我以為,婚約成與不成,鐲子都得在。現在想來,你賣了那鐲子,也早將女兒賣了,再不必討個說法,只當沒這事就成。廖家也是巴不得的……哈哈,原來這世上,竟只我一個糊塗,果真,讀書是要不得的事,徒叫人活成個笑話。」
黃雲娣惱羞,怒道:「我們養你這麼大,你竟有這樣的私心,只想著自己的婚事,不想想家裡如何艱難。」
範詠稼轉身,直視她,仍是笑著,眼裡卻是一片悲涼。
「是啊,我只顧著自己,既如此,便不勞煩你們照顧了。」
她丟下這句,伸手攔了要上前來牽的範詠生,沖回房裡,收拾了那僅有的幾件舊衣裳,翻出最後一處藏的那三兩多碎銀,匆匆打了個包袱,提起就走。
範詠生堵在門口,含著淚再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