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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鐘上的時針和分針一刻不停地轉動著,一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那房門依舊沒有開啟的跡象,門前坐著的那位禿了頭的聖天使長米迦勒還沒有叫出任何一個得以透過這天堂大門的幸運兒的名字。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房門終於從裡面被推開了,在眾人期待的目光的注視下,一個辦事員從房間裡探出頭來,同樣又矮又胖,看上去就像外面這一位的複製品。
呂西安看著門裡的那位朝著門外的這位說了些什麼,門外的這位點了點頭,房門再次關上了。
門外的這位辦事員收起桌上的鋼筆,用手支撐著圈椅的扶手,勉強讓自己站起身來。
「男爵先生早上不能會見諸位了,請大家改天再預約吧。」他說著就走向會見室的入口,拉開房門,示意所有人出來。
呂西安感到自己似乎被一通涼水當頭澆了下來,他看向身邊的其他人,這些人也一樣垂頭喪氣。
他輕輕按了按衣服,感受到了信封那硬紙的質感。他看著那通向議員辦公室的門,在心裡拿了個主意。
當其他人開始向門外走的時候,他故意落在後面,當最後幾個人走出房間的時候,他快步繞過桌子,將門推開一道小縫,自己鑽了進去。
那辦事員本就心不在焉,當所有的人都從屋裡走出,他重新有時間看向屋內時,那扇通往議員辦公室的房門早已經關上了。
呂西安沿著走廊向前走去,走廊兩側的房門裡面隱約傳來談話的聲音,劣質菸草燃燒的味道混雜著塵土的氣息,從門縫裡向走廊溢散著。
在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雙開門,房門開了一半,沒開的那一半門上刻著一個小小的男爵冠冕。呂西安曾經從母親那裡聽說,杜·瓦利埃男爵出身不過是布列塔尼的皮具商杜瓦利埃先生的兒子,至於這個男爵爵位,自然是發達之後用錢買來撐場面的,而他的姓氏也被拆成了貴族化的杜·瓦利埃。
事到臨頭,呂西安突然有些侷促不安,這樣硬生生地闖進來的確有些衝動,不知道裡面的那位主人會作何感想。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觸怒對方,呂西安就感到自己的胃直往下墜,像是吞進去了一個鐵錨,可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恐怕也沒有退路了。
他把心一橫,舉起胳膊,用手輕輕在房門上敲擊了幾下,隨即走了進去。
對面牆壁上三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那明亮的日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呂西安看到了房間裡那些高大的傢俱,它們和桌布一樣,均用白色和金色裝飾,看上去雖然缺乏品味,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價格不菲。
落地窗前的寫字檯後面坐著一個肥胖的男人,他留著長長的棕色海象胡,正在埋頭吞食著盤子裡的食物。呂西安不由得想到自己小時候母親帶他去動物園時候看到的那頭真的海象,遊客們只需要掏半個法郎,管理員就會給他們一條帶著腥味的死魚,讓他們扔給籠子裡的那頭海象,而那隻海象每次也是這樣貪婪地撕扯著那條可憐巴巴的魚——為了讓客人盡興,除了客人們扔給它的食物之外,那可憐的動物什麼吃的也得不到。
桌子前面的這頭海象抬起頭來,汁水沾在他的鬍子上,不斷地朝下滴著。呂西安打量著他那一對擠在肥肉當中的小眼睛,頭頂上那可憐巴巴的幾根頭髮以及滑稽的鬍子,他竭力試圖將面前的這人同他母親梳妝檯抽屜裡的那張照片上的人聯絡起來。照片上的那個人穿著一身騎兵的制服,遠遠沒有現在這麼胖,留著漂亮的小鬍子,實在是一表人才,難以想像二十年後,那個英俊的小夥子竟然變成了面前的這個小丑。
海象看上去因為見到了外人而有些驚訝,他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巴和鬍子。
「您是什麼人,先生?」他的聲音低沉,似乎是因為被人打斷了午餐而感到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