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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反往日的沉穩與自持,雲涯向她的臂彎裡輕輕地又依了依。雖然有些羞人罷,但最後一刻,他不想再顧及師父的身份。能在她的懷抱裡離開,真的很好。
但是若論遺憾,卻並非沒有。他的小昭,儘管他心底裡盼望她一直記著自己,可那樣她往後的日子該多寂寞啊。所以,還是願她遇到一個良人,雙宿雙飛安度一生罷。小昭,忘了師父。
雖然這樣想著,可是心底的疼痛騙不了人,雲涯的聲音裡忽然流露出少見的軟弱:&ldo;小昭,抱抱我……&rdo;
清昭怔了一怔,強忍住眼底漫上的劇烈酸楚,用力點頭,將懷中的人環抱得更緊,雙唇顫了顫,終究輕輕吻上他的額頭。
即便她再怎樣極力忍耐,眼淚還是像永不乾涸的泉水,源源不斷地順著臉頰滑落,淌進她的嘴裡,苦鹹得像世間最烈的劇毒,讓心肺都化作齏粉。
她恍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玉闌峰上,她簡直是個混世魔王,有一天獨自在屋前玩得無聊,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把滿畦的藥草全揪光了,那時她還不知道,雲涯種這些有多辛苦,全靠它們在山下的藥鋪裡換些銀錢。可是雲涯一句也沒有說她。
後來雲涯下山去採買,她央著要一同去,在集市上眼饞別人的布偶,雲涯給她也買了一個,她可高興了。可是後面她又看上撥浪鼓的時候,雲涯不給買了,鬧得她還發了一通脾氣。她記得雲涯愧疚地對她說:&ldo;對不起,師父沒帶夠錢,下次給你買好不好?&rdo;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一次因為她的頑劣,雲涯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在買完必須的食物後,就只夠買一個布偶了。
她的師父,活了二百多年,還是一個大傻子。從今以後,她再也沒有這樣好的師父了。
她彷彿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擁抱著懷裡的人。她曾經那麼渴望能夠名正言順地和他相擁,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寧願永遠沒有這個機會。
她忽然記起在京城的燕雲樓,雲涯對她說:&ldo;假如有一天師父不在了,你該怎麼辦。&rdo;
心疼痛得彷彿要炸開,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呼吸的能力了,每一條經脈,每一滴血液都好像在哭嚎,她以雙手環抱著雲涯,其中一隻幾乎要將另一隻的骨骼掐碎,也抵不過她心裡的絕望。
她從胸腔裡無聲地咆哮,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啊,真的不知道。
然後,她感覺到她懷裡的人,她的師父,停止了呼吸。
第七十章 來兮
空曠的洞穴裡,已不再有淺藍色光芒,僅餘月荒那一團狐火照亮,影影綽綽,倒像凡人生的篝火一般。
四下裡安靜得詭異,月荒沉默地坐在角落,面色晦暗,那些不過幾歲的孩童經過這一番變故,已經呆若木雞一般,不哭不叫,只圍在他身邊,緊貼洞壁瑟縮成一團。
清昭獨自遠離眾人,懷抱著雲涯,一跪便至如今,彷彿雕塑石刻一樣,姿態分毫不曾改變。
雖然此地沒有沙漏日晷,但月荒暗自計算著,總也過去了兩個時辰的光景,他終於覺得不能夠放任清昭如此下去,起身走到她身後丈許,輕聲喚:&ldo;清昭。&rdo;
沒有應答。
他頓了頓,又近前些許,略微提高聲音,又叫了一遍,前方的人依然如泥胎木偶,一聲不吭。
月荒皺了皺眉,快步走上前去,扳過她的肩膀,就看見一雙空茫得可怕的眼睛,好像它們的主人已經死去多時了一樣。
&ldo;清昭,你醒醒。&rdo;他晃了晃她,那雙眼睛半點不起波瀾,直愣愣地對著他,裡面卻沒有他。
月荒便知道事情不好了。從前他四處遊歷時,在北方的大漠見過死在那裡的旅